仙嫁

第二章 紅顏

...第二章紅顏

第二章紅顏

醫道博大精深,不似其他道門修行個七八十年,可以自稱“我學到頂點,不用再學了”,或是“我是天下第一,誰也沒我厲害”。誰都知道,醫道內十門八類劃分的很細致,一個人能在一門專研到最深,就足夠成“名醫”了。因此,醫宗的弟子除了少數心性狹隘的,大半都深深明白“術業有專攻”,沒必要嫉妒,遇到棘手得到病人,大都會選擇協同合作。向同輩求助,那是極常見的。

可這并不代表,行醫長達七十多年的的老醫師,會接受小貞這般玉年綺貌的小丫頭片子,跟她共同研究合作

“古怪呀前幾日還是浮沉無力,命不久矣的脈搏,這兩日怎么變好了?細細,你去問問,這幾日來,是否端木府又進了什么妙藥?”隨同醫宗前來的兩位長老,在天醫山的的地位僅次于太上長老,例行看診后,撫著胡須問道。

不久,葉細細回來稟告,“沒有師叔祖,端木府的人說,這幾日所用的藥方子都是師叔祖您開的。”

“咦,那就怪了”

自己開的方子自己知道,那幾味溫和的藥材只能緩解疼痛,若說能起到治療的作用,完全是不可能的

鬼醫聽了,卻默默的想到小貞,那個精靈古怪、妙招連連的小姑娘,猜想道,“是不是她?”

“哼,怎么可能老夫都辦不到的事情,她才學了幾年?”

醫術又不是能夠投機取巧的,沒有多年浸yin其中,能學出什么來?在兩位長老的眼中,小貞差不多屬于那等“叛門而出”的棄徒,學了點醫術皮毛就自以為高明,其實啥也不是小時候再聰明,沒有天醫山的大環境熏陶,現在也是廢了

“哼,幾個老家伙,渾身都是老朽的味道,還端著架子,我去看診問問而已,還推三阻四的,以為我稀罕跟他們爭嗎?”

云鵬的心情低劣,垂著頭唉聲嘆氣的,“小貞,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把握說不上。只是他們斷定靈音只能再活二十天,我能保證他在兩個月內不死,不就強過他們了?”

云鵬完全不理解,超過幾個棺材瓤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他花了兩天時間,好容易接受郡首大人可能不是他的嫡親伯父,以及三姑姑艾瘋、五伯父流毒可能的身世。他不驚訝、不震驚,有什么好奇怪的老爺子心懷若谷,他都能接受,自己有什么難為情的?

“算了,小貞。一個月兩個月,沒什么不同吧你這些天消停些,別出去招惹別人了。”

“怎么了,小鵬哥哥,你嫌棄我?”

“哪能呢小鵬哥哥怎么會嫌棄小貞?只是你前兩天說的話,穿到我二伯父的耳朵里,要不是……反正你小心些。說實話,若是他真要懲罰你,以他的身份,我真奈何不了到時候,你吃了虧可劃不來”

小貞笑了笑,撒嬌的靠在云鵬懷里,“我就知道小鵬哥哥最好了。”說罷,眨了眨靈活的大眼睛。

這個眼神,云鵬太熟悉了,每當小貞想要什么好吃的,或是看中了什么希望他出面弄來的時候,就這么忽閃忽閃的看著他。偏他就吃這一套,無力的點點頭,

“你想要什么?”

“嘻嘻,小鵬哥哥你最好了”

藏書閣,位于祖祠之后的三進白墻院落的最后兩進。平常了開了側門,供給端木世家的子弟出入。書閣內收藏的也不是什么重要典籍,那些自然另外找安全隱蔽的地方。這里主要擺放的是端木歷代頗有名望的家主、前輩的手札游記。

比如云鵬,他召喚了空中花島,對整個清河府都有貢獻,若他愿意,可以寫些感悟放置在自家的藏書閣內,留待有緣人觀看。

小貞求了云鵬進來,當然是找尋靈音生平的事跡。按照她的想法,靈音比靈犀還燒包愛現,不可能雁過無痕,必定會留下點什么讓后人驚奇、驚嘆的。能從外人口中聽說的,她收集的足夠了,如今,她迫切的需要靈音手書的……任何資料都可

果然,只用了一天一夜,她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握著靈犀少年在記錄萬乘仙君豐功偉業的手抄邊緣,略有些模糊的寫到,“大丈夫當如是”,她輕輕的笑了。

很多計劃的源頭,只是出自一些朦朧的感覺。

就如此刻,小貞想著靈犀根本不是端木老爺子的親孫子,可老爺子對他,比幾個嫡孫還要好還有,流毒病病怏怏活了這么大,幾乎是用藥養著的,銀錢使得流水般,沒見老爺子眨一下眼睛

把親弟弟囚禁三十年,是不是說明老爺子對這個弟弟有愧疚呢?

她能利用這份愧疚,做什么呢?

如果浮空島那邊的消息屬實的話,她必須要加快動作了

想要逼得仙道動亂,目前已是仙葭第一世家的端木府……就不能一潭死水、一團和氣

她決心親自攪和攪合。

林蔭小路,兩旁不知名的小花散落著,靜悄悄的吐露著芬芳。小貞一路細思如何著手,沒留神鬼醫已經在她的臨時居所蓮花苑等候許久了。

“你回來了?”

“咦,是師傅啊您老人家怎么站在門外?在等我嗎?呀,不好意思,我跟小鵬哥哥出去了,不知道您要來,不然我就呆在屋里哪也不去了”一面笑瞇瞇的把人往里讓,一面命人趕快奉茶,笑語如珠,態度親密。

“呵呵,不忙不忙。”鬼醫上下打量著沒什么大變化的小貞,深深的嘆息一聲。

雖然他是出了名的離經叛道,少年時因不認同醫宗的理念憤而離開,三十年鉆研,終究也成了大師級的人物了。便是醫宗宗主也不敢小窺。也許人年紀大了,經歷的多了,反而能認真的停下來,不是一味的好強執拗,而是反省自己的作為——這才發現,他跟醫宗的分歧,不是道義上的。

換句話說,他認同醫宗的理念,醫者治病救人。不過,他覺得研究尸身以對人體有更多的了解,才能更好的治療活著的人,而醫宗覺得他那樣解剖,是對死者的尊重這樣的分歧……是手段上的差別,說穿了,也好化解。

鬼醫回到天醫山,另立一個山頭,尋常弟子不去打擾他,讓他安靜的研究。研究出什么來,可以記錄成書,交給醫宗處置。有時還讓他登堂講課。別人得到什么成果也會給他分享。他這段時間受益良多。

他希望小貞也能回到“正軌”上。

“呵呵,什么?師傅你希望我會天醫山?”

“不錯。我料想宗主對你還有幾分師徒情誼。你在浮空島時,他曾經讓自己救治過的病人暗中幫助——這些可能你都不知道。如今你無家可歸,何不回到天醫山?醫宗并不計較你的出身以及經歷。”

鬼醫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惜他不會說話。

什么叫“不計較你的出身和來歷”?難道說,她的出身很見不得人?她的經歷令人感到恥辱?

小貞絕不認同

見不得人的,不會是她該感到恥辱的,也不是她

“呵呵,算了吧我性子野慣了,可受不了天醫山的拘束。”

“小貞,你別任性了又不是十五六歲的孩子,你總要為將來打算打算你如今,一無父兄可靠,二無清白名聲,還有哪個好男兒肯要你,那個公婆能接受你做兒媳?你就這樣一直漂著,永不成家嗎?回到醫宗,至少有醫宗保護你不受欺凌……”

估計鬼醫在跟蓮心打交道的時候,一直占下風,便覺得小貞也在受氣——一個孤身女孩兒,能斗得過有問仙宮背景的蓮心母子才怪鬼醫的心意發自肺腑、天地可證,奈何,他遇到了是比他年輕時更偏執孤倔的小貞。

“夠了”

小貞徹底冷下臉來。

她甚至覺得,鬼醫是特地來羞辱她的。

“你以為自己是誰?一個糟老頭而已,我叫你一聲師傅,是可憐你活了一把年紀,無兒無女,什么都沒有被蓮心玩弄與鼓掌之上。你替心?省省把,有那個閑暇時間,替你的蓮心操心吧!她有個好兒媳,不把問仙宮鬧的支離破散……也枉費我當初主動讓賢的苦心了”

小貞說得又急又快,又是徹底翻臉的話,鬼醫一時懵了,無法接受一直對他敬重的小貞,居然這般不留情。尤其是最后一句,太費解了“主動讓賢的苦心”?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過來。再想到自己此刻勸解的話,越想越可笑——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得到好報。

鬼醫回去,沖醫宗搖頭。兩位長老得知小貞居然拒絕了,非常生氣。醫宗什么弟子收不到,又不是非她不可。在寧罪的面前,自然也沒好氣,聲稱小貞一直給他們搗亂。要是小貞再這樣下去,他們就不治了

此事正中小貞的下懷。她干脆跟醫宗等人下了賭注,比試誰的醫術更高。

因為醫道太過博大精深,在眾多類別中挑選三樣比試,分別是針灸、毒草、正骨。估計天下間不會比鬼醫更熟悉毒草了,而醫宗宗主精通針灸之術,正骨因為是最常見、最好處理的,比試這個不讓人覺得他們以大欺小。約定,若是小貞有哪一樣勝利,就算她贏了

小貞也不甘示弱,提出仲裁者一定要有靈音比試之期,就定在二十天后——醫宗等人判定靈音死亡的日子

這個精心細選的日子,果然使得兩位長老更加憤怒了。他們認為小貞是在挑釁沒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居然敢挑釁他們

消息很快穿到靈音的耳朵中。

他呵呵笑個不停,靠在鏤空雕花草人物的窗邊,斜斜靠在楠木搖椅上,椅子上鋪了色澤如白玉的象牙抽絲編織而成的涼席上,神情清爽,一掃往日淡淡的疲憊,“那丫頭真這么說?”

“是。”

寧罪弓著腰,點點頭,“她差點把兩位醫宗長老氣得暈厥。”

“有意思有意思”靈音一連說了兩遍,隨后看到寧罪微微皺著眉,似乎不大認同,輕笑了兩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過覺得那丫頭有點意思,又不是真對她有意思就是想,我這身子,也不知還能有幾天活頭……”說罷,咳嗽兩聲。

寧罪連忙輕輕拍著他的后備,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不是好些了么?”

“回光返照而已。”

靈音滿不在乎的說著自己的死亡,“若是到那日,我還活著,去做個見證又何妨?對了,小寧,你覺得那丫頭胸有成竹,是不是真有什么法子對付醫宗的人?我聽說,醫宗宗主,還不用鬼醫都做過她的師傅。”

寧罪動了動嘴唇。

既然是師徒,何苦這般苦苦相逼?當著別人的面,用盡一切法子落兩個師傅的面子,誰收了這種徒弟不窩火?

不過靈犀可不這么想。既然是師徒這么緊密的關系,那她必然對兩人十分了解。而年紀原因,那兩位師傅只能看到年幼的小貞,卻不知道她離開后又學了什么。有意思

“呵呵,真期待那日的到來。唔,對決一定很精彩”

寧罪非常不喜歡小貞。

不喜歡她的為人性格,不喜歡她的叛逆任性,更不喜歡她的張狂不知天高地厚。

可他仍客客氣氣的接待了小貞,在自己的外書房。

作陪的還有云鵬父子。

屏退了閑雜人等,端木凌天對小貞點點頭,便不關己事閉眸打坐了。

有他這一個淡淡的表情,寧罪就不敢真正的傷害小貞。所以他坐下來,傾聽小貞到底要說些什么。

“真的,你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救靈音?”

寧罪有些激動,但更多的是不信任。連經驗豐富的醫宗長老都毫無辦法,年僅二十有五的小貞,能有驚天動地的醫術?

“呵呵,我有多大本領,小鵬哥哥會如實的告訴你。”小貞笑瞇瞇的看著云鵬,

“小鵬哥哥,我厲害不?”

“呃……”云鵬從小養成的習慣,當著人面肯定要褒揚小貞,夸她可愛,夸她聰明,夸她……以至于現在一句“不行”的話都說不出來。

寧罪冷靜下來,見此眉頭一皺,盯著小貞的眼神有些不善。

“呵呵,小鵬哥哥不說,那我說吧。滿桶水不晃,我是半桶水,俗話的半吊子,怎么可能跟醫宗長老一較長短?前輩可能不知,我十五歲時,八伯父有一次突然發病,差點把小鵬哥哥掐死了那時,他非常傷心,以為神仙伯伯不在乎他,鬧了好大的矛盾。從那時起,我就想方設法的研究這種病癥。因為我害怕神仙伯伯也有,或者傳給了小鵬哥哥。”

一句話點明了。

她知道靈音與郡首大人之間的秘密,也知道這種病癥是血緣直系遺傳而她也不是對此病一無所知,至少深入了解十年多了

寧罪眸光一冷。

若不是小九已經擺明了態度,他恐怕早就命人拿下小貞——怎能讓外人知曉端木家的秘密?

小貞淡淡一笑,并不懼怕,“我從各種方法研究過,越來越絕望。針灸?沒用藥草,也無用現有的醫門治療手段,都無用所以,他們斷定靈音只有一月存活的時期,是沒有錯的”

“只是,他們看輕了一個人,錯把靈音當成普通的病人了”

“我想端木世家的先祖,一定也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他們的壽命都不長,三十歲早早撒手人寰,沒有留下多少痕跡。為什么獨獨靈音能活這么久,憑的是什么?是因為,他有活下去的欲、望被親哥哥囚禁不見天日也好,被困在妖窟多年無法回家也好,他有天底下最強大的意志力他等著,熬著,不屈不服,硬生生靠著一口氣活到如今。”

“我這個最差勁的醫師,只想到這一個辦法救人——激發病人活下去的意念。”

寧罪定住了

半響,他才不得不承認,小貞說到了關鍵。似乎從洛絳香離去之后,靈音便落落寡歡,意態蕭疏,連平日最愛折磨族中子弟都淡了,對什么都起不了興趣。

為今之計,的確是要激發靈音活下去的意念

“你有什么辦法?”

小貞就曖昧的笑了笑。

寧罪見了,還有什么不知道?越發覺得小貞恬不知恥,竟然自薦枕席冷笑一聲,“就憑你?”

“不是我,你們到哪里去找合適的人呢?要不,去把洛絳香找回來?”

鑒于靈音的確對小貞有那么丁點微弱的興趣,寧罪勉強的同意了。他不僅不能再排斥小貞的往來,還將靈音的生活習慣、愛好,以及各種不能提的禁忌,都告訴了她。

靈音自詡風、流無雙,對女人主動貼上來,見怪不怪了。只是越來越感覺古怪,明明知道小貞是有求而來,可小貞總給他摸不著的感覺。

不久后,比試之期到了。

靈音惦記著,死前總得知道輸贏經過啊,熬過了醫宗宣布的死亡日期,而且狀態極好的準備做仲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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