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結

第七章 有趣

第七章有趣

中南府城門外,有處修建了已有百年的十里亭。

天色猶暗,一路行來一個行人也無,直到了此處,晏懷等人漸漸勒馬停了下來。

“晏大哥,怎么了?”秦贛策馬上前,問道。

路上他幾次想要與他們說話,打探消息,只是這些人俱都沉默寡言,并不搭腔,最后還是郡主私下吩咐,不要他再多做試探。

雖仍有些不放心他們的身份,但郡主肯定是不會錯的。

“秦侍衛,我家大人早已在亭中等候多時,想與郡主一敘。”晏懷翻身下馬,朗聲道,“秦侍衛不必擔心,我等并無惡意,還請通報郡主一聲。”

“你家大人是?”秦贛抬頭去望,亭中只背對著他坐了一人,身姿頎長,背影端直,確實不像惡人,但不免有些疑慮,面上便顯了猶豫來。

“哈哈。”晏懷笑了一聲,“小哥盡管去通報郡主便是。”

“不必了。”方璇不知何時已下了馬車,身后跟著檀香文夏,款款走過來,“我自是信得過晏大哥的為人,你們不用跟著了。”

說罷,提裙緩緩往十里亭而去。

秦贛正要阻止,卻見檀香文夏均未曾跟上,不由問道:“怎么了?”

話是問文夏的。

文夏不答,檀香便道:“郡主說,晏大哥救了咱們,必定是好人,不會害咱們的,所以不讓我們跟著。”

秦贛一愣,看向文夏,但見她點了點頭。

“呵呵,秦侍衛,你家郡主倒十分有趣。”

晏懷不知何時已經走過來,銳利的目光直直看著方璇,說了一句。

哪里有趣?秦贛正要問,卻聽檀香道:“是啊,郡主自小便心善,不管對誰都十分關懷愛護的,脾氣也好。”

“是嗎?”晏懷大掌撫了撫胡須,雙眸瞇了瞇。

“嗯!”檀香看著已然走進亭子的方璇,重重地點頭,“好人有好報,晏大哥是好人,郡主也是好人,當然不會有事。”

“哈哈哈哈!這位小姑娘也有趣的很,哈哈哈哈!”

中南之地水系發達,南淮河橫貫府城,自來是南運北送的繁華之地,內河碼頭尤其喧囂,相形之下這官道便顯得冷清許多。

因慶王妃的妹妹便嫁作中南知府蔣都為妻,方璇自幼常與王妃來此地,對中南府是十分熟悉的,卻還是頭一回進這十里亭中。

許是時日長久,亭柱上的紅漆經年累月的承風受雨已經剝落,斑斑塊塊的顯得有些滄桑,里頭倒還拾掇的干凈,稱了眼前人的閑適淡雅,竟十分相得。

“多謝公子相救之恩。”

“郡主說笑了,救你的,不正是郡主自己嗎?”蕭程并未轉過身來,方璇卻似乎看到他輕輕揚起的眉梢,帶了分試探,嗓音清冷淡漠。

卻不知是否人如其聲。

方璇這般想著,腳下步子不慢,人已經轉到他眼前,面上揚起一抹笑來,笑顏明媚,眸光燦燦,略有些稚真地仰頭看著他,清聲道:“那也要多謝公子呀!”

說罷自顧自坐了下來,正對了他眼前,雙手支肘撐了下頜,“公子仗義出手,小女感激不盡。”

蕭程一怔,不防她如此坦率便認了,倒有些意外,眼前直懟懟便是女子一張小臉兒。

約莫妙齡十四五,面容清麗純澈,鮮眉亮眼,明姿佚貌,穿了一身翠色水霧銀絲滾邊裙,腰中系著一尺寬五彩絲鸞帶,外邊披著一件素緞銀白披風,上頭繡了朵朵牡丹花,一頭烏發堆云盛雪,鬢上兩朵清麗麗含苞玉蘭簪。

早已不是此前受到驚嚇形容凌亂的模樣了。

他笑起來,直好似一泓凈水漾出細微的波紋,輕輕淺淺淡淡,又如白雪初融,冷清疏遠里自有一份恬然,“郡主倒有趣,是我失禮了。”

“是我擾了公子雅興,合該賠禮道歉才對。”

“聽說郡主要贈送謝禮?”

“公子如此品行高潔之人,自然不會受之,是小女莽撞了。”

“那郡主打算如何報答?”

“公子真會說笑,小女此次去長豐乃是為太后賀壽,所攜銀兩俱被惡徒劫走,唯有貢品尚存,您看……”

“那真是可惜了。”蕭程不知為何笑的越發開懷,“既如此,便算了,只當我白忙一場。”

“不過,我倒是另有報答。”方璇眨眨眼,往他身前湊了湊。

鼻尖有暖香暗幽。

“洗耳恭聽。”晏懷倒想聽聽她能說出什么來,側了身,溫溫望著她。

方璇卻豎起右手食指,左右擺了幾下,“在此之前,難道公子就不好奇嗎?”

“自然好奇。”

可瞧他面上卻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模樣,方璇不滿,“我可沒看出來。”

“哦?那就請郡主解惑,為何會知道我一定會派人前往?又怎知那驛站里的人是我的眼線呢?莫非郡主有未卜先知之能?那么郡主自然對我的身份一清二楚了?”

蕭程無奈地搖搖頭,他不想問,她卻偏要自己說破,好像是個急著要大人夸贊的孩子,清澈的眸子里毫無算計,不由覺得自己多心了。

他看著幾乎湊到自己鼻尖的女子,略往后仰了仰身子,“這回夠好奇了嗎?”

“對呀!”方璇這才坐的直了,笑嘻嘻地道,“我前年曾隨母親路過雨雁山,覺得馬車里悶然無趣,便鬧著要騎馬,恰好與先前被晏大哥射殺的那個土匪有過一面之緣,今日在官道酒肆中隱約瞧著像他,便多留了個心眼。”

“至于派人去驛站報信,難道公子忘了?”

晏懷聞言,倒真不解了。

“靈安寺。”

方璇做了個拜佛祈福的動作,得意地揚了揚唇角,蕭程方才恍然大悟。

前幾日他與晏懷約在靈安寺后山一處斷崖后密談,不料突然傳來爭執呼救聲,待他趕去,便只看到一個女子昏迷在崖下,因怕被人識破,他們不曾逗留,即刻便離開了,然后才遣人去了寺廟中報信。

“你沒昏過去?”他有些驚訝。

“昏了。”方璇攤手,學做他無奈地模樣,看到蕭程目光一變,“昏睡了整整兩日呢!不過,我是因為要躲避和我起爭執的那人,方才慌不擇路,掉下去前曾聽到有人說什么‘若有要事,可往中南驛中送信’,當時沒當一回事,看到那個土匪我不知為何頓時心中有些不安,也許是佛祖顯靈了吧。”

她拿出王妃特意為她從靈安寺高僧處求來的平安符。

“不過。”她好端端又湊了過來,吐氣如蘭,目光灼灼地望著蕭程,眸中水光瀲滟,望著他笑靨如花,“你到底是誰啊?本郡主自小在安南長大,王府又位高權重,如果哪家有這般芝蘭玉樹的公子,我怎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