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慎這回倒是沒有撒手不管。他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夏正謙的肩膀:“三弟,娘在氣頭上,你們先回去吧,我好好勸勸娘。”
夏正謙也無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這位大哥:“那就有勞大哥了。”
夏正慎點了點頭,對大家揮了揮手:“行了,都散了吧。”
大家都陸續離開。
夏正謙和舒氏不甘心,卻也知道此時說再多的話也沒用,只得讓人用軟轎抬了夏祁,舒氏則拉著夏衿,一起回了三房所住的南院。
“衿姐兒,放心吧,娘絕不讓你嫁給那不知根底的人。”舒氏安慰夏衿。
“嗯。”夏衿點點頭。
對于夏老太太所說的狗屁親事,她還真沒放在心上。反正她還沒及笄,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把身體練好。一旦能恢復前世一半的功力,這世上,還真沒人能強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大不了掙個魚死網破,一個人出去自立門戶好了。
見夏衿平靜得如同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舒氏雖覺得怪異,但望著側躺在軟轎里目光茫然的夏祁,實在無力去探究什么。
一家人沉默著回了南院,舒氏不放心夏衿一個人回自己院里,拉著她一起去了夏祁所住的小院。
夏正謙讓小廝扶著夏祁進了屋,用藥酒把淤血化開,再敷了金創藥,這才出來外屋坐下,看著正默默坐著的舒氏和夏衿道:“說吧,今天發生了什么事,詳細跟我說說。”
舒氏便把今天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夏衿的表現讓夏正謙很是意外。他用打量的目光看著女兒,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夏衿睜著漆黑的眸子,靜靜地跟他對望。
看著女兒眨巴著眼睛,似乎很無辜的樣子,夏正謙滿腹的悲憤憂傷一下散了許多。他笑了起來,對舒氏道:“這孩子,真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挺能說的。”
他很欣慰。
他知道夏祁一向機靈,行事還能讓人放心;可夏衿的性子卻懦弱膽小,這頗讓他擔憂,總擔心她以后出嫁會受人欺凌。但夏衿今天的表情,卻顛覆他的認知。而這種變化是他最想看到的。更令他高興的是,夏衿性子強硬的一面,是在哥哥被責罰時表現出來的,可見兄妹倆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而且,要不是夏衿拖延時間,他回來的時候沒準二十板子早已打完了。夏祁身子弱,二十板子下去,還不知會變成什么樣。
“衿姐兒,爹爹答應你,一定不會讓你祖母隨便把你嫁出去。爹爹會為你親自挑選一個好婆家,讓你以后過上舒心的日子。”他認真地道。
“謝謝爹爹。”夏衿心中微暖。
夏老太太的冷酷與,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夏正謙和舒氏在老太太面前毫無地位可言,她也親眼見到了。饒是如此,夏正謙還能跟她做出如此承諾,實在非常難得的了。
“可是,哥哥的事您打算怎么辦?”她問夏正謙。
夏正謙深深嘆了一口氣,用手揉了揉眉頭:“如果他不是被人所利用,犯了家規,便是拼著老命我也要保他能在學堂里繼續念書。可現在,你祖母拿他狎妓飲酒來說事,我便不好再爭了。實在不行,只能讓他一邊到醫館做事,一邊看書了。好在沒多久就可以參加春闈了,到時讓他去試試,一旦過了童生試,就好說話了。你祖母總不能到那時再攔著不讓他念書吧?如果那樣,我就是拼著離開這個家,也要讓祁哥兒繼續念書。”
夏衿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倒有個好主意。”
“什么主意?”舒氏眼睛一亮。
事發至此,最難受的莫過于舒氏了。但夏祁是自己犯錯,她又不能去怨誰,埋怨夏老太太偏心還惹得丈夫難過,所以她一直沒有作聲,只默默流淚。此時聽得女兒說有辦法,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沒想起這孩子只有十四歲而且還一直養在深閨。
夏正謙倒不指望女兒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不過對她能出謀劃策感到十分高興:“你說。”
夏衿望著夏正謙:“不知哥哥跟您說過沒有,我常讓他偷拿醫書給我看。”
“哦?這倒沒有。”夏正謙還真有些意外,“你喜歡學醫?”
夏衿點點頭,“我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院子里,我想學醫。不如讓我扮成哥哥的樣子去醫館做事,讓哥哥扮成我的樣子專心在家里念書。”
“什么?”夏正謙一愣,繼續啞然失笑,“胡說什么呢?不行!”
“為什么?”夏衿認真地看著他。
看到夏衿認真的目光,夏正謙倒不好敷衍她,道:“首先,你哥哥是個男孩子,在學堂里跟你大哥、二哥他們常年在一起,他們對他的一言一行再熟悉不過了。他可不是你裝裝樣子就能裝得像的,不用說話,光是走路的姿勢都能看出你不是他。”
“其次,你是個女孩子,哪能到醫館那種地方去。不光陌生男子多,而且病人殘胳膊斷腿、惡瘡爛肉的,也不是你一個女孩子能接觸的。”
“醫者眼中無男女。”夏衿淡淡道,“女病人在您眼里也僅是病人,而不是女人。我要學醫,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當成女人,而僅僅是醫者。”
“……”夏衿這套理論把夏正謙說得一怔,他抬眼深深地望了女兒一眼,點了點頭,“這個理由倒也勉強說得過去。但無論如何,我說的第一點你就沒辦法解決。”
夏衿躊躇了一下,站了起來:“要不去我那邊,我裝扮給你們看?”
夏正謙還沒說話,舒氏就搖了搖頭:“不用了。衿姐兒,不管怎么說,娘也不會答應你去醫館的。那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一旦被人發現,你的聲譽就完了。”
夏正謙點了點頭:“你娘說得對。”見夏衿張嘴還想說,他又道,“你放心,你哥哥的事,我會妥善處理的,一定會讓他參加今年的春闈。”
夏衿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就算她說出花來,夏正謙夫婦倆也不會同意她假扮夏祁去醫館的。這世界對女人的禁錮雖不像明末那般厲害,但女人的聲譽仍如生命一般重要。
她干脆處理眼前需要處理的問題:“娘,青黛和青蒿我都不想要了,我看那元胡似乎也有些問題。您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