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頭

016 太子殿下畫風不對

016太子殿下畫風不對

“《堯典》應是……大晉年間,由李杜明修訂。”張彥絞盡腦汁,難掩緊張之態,正答著太子忽然拋出來的問題。

端坐在書案后的太子祝又樘聞言看向他。

一身月白衣袍,頭頂金冠束起一半墨發的男孩子五官清朗,有幾分出塵脫俗之氣。

本是賞心悅目的小小如玉少年,面上神色也無不悅的跡象,可被他這么看著的張彥卻覺得仿佛芒刺在背。

他半是轉移話題,半是認真地說道:“殿下今年不過九歲而已,暫時還不宜涉及《堯典》此類主流之外的書籍。背詩練字之余,首要還應先聽下官們將四書五經講通了,這些方才是經史子集的正經入門……”

祝又樘沒有否認他。

片刻后,將目光收回,甚至還點了點頭。

張彥松了口氣。

“但四書五經已經聽倦了,既然新鮮的張翰林講不通,便換別人來吧。”祝又樘點名道:“換王翰林。”

張彥驚惶地伏地。

本以為三言兩語能糊弄過去的小兒,現下卻直截了當地要換人。

雖然沒有怪責之言,可這趟出去……他張彥還不知要何等丟人!

丟人還是其次,在太子面前露了拙才是重點。

“殿下息怒,臣絕非不愿為殿下講讀《堯典》,只是擔心殿下學得太雜,反倒不利于記憶……”他今日是捧著《論語》來的,哪里想到小殿下想聽什么《堯典》,全無準備之下,加上擔心出錯,他確實沒有憑空侃侃而談的能力。

“張翰林言重了,快起身吧。”

張彥起身來。

“換王翰林。”太子仍是道。

張彥身形一晃,倒吸一口冷氣。

竟還是沒能糊弄過去!

事不過三,太子已經吩咐了兩番,這一回,他不敢再多言,領命而去。

王華很快趕來頂替。

他未帶任何書籍。

無論太子想聽什么,他幾乎都信手拈來,毫無遲疑,自有一番沉穩練達之氣。

“王大人不愧是狀元之才。”祝又樘稱贊道。

除卻學問之外,王華的人品,他也十分清楚。

王華恭謹地道:“殿下小小年紀便能與微臣對答如流,才是真正天資聰穎。”且言行舉止間,大有氣度在。

他很難相信一個三年前才被從冷宮里領回來的孩子,短短三年間竟能從目不識丁到通讀經史,且有著自己的見解,這見解還頗為獨到不俗!

按理來說,超過六歲才開蒙,已經失了很多先機了。

王華并非阿諛奉承之輩,祝又樘卻覺受之有愧。

坦白來說,他的人生中,天資聰穎占了少部分,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數倍才是真。

所以,他只是一個既優秀又努力的人,僅此而已。

而上一世的刻苦是值得的,這直接讓他這一回多了許許多多捷徑可走——如此一來,他便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提拔能臣,也要趁早,如此方能日益省心。

他與王華直言道:“東宮講官一職尚且空缺,吾會向父皇舉薦王大人。”

王華受寵若驚,連忙叩首謝恩。

祝又樘示意他起身,一面又道:“父皇選的兩個伴讀,頗有些一言難盡。據聞王大人家的長子天資不凡,遠近聞名,不如召進宮來與吾共讀。”

王華聽得又驚又喜。

皇上選的伴讀他知道,一個是寧貴妃的親侄子,也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寧通之子,另一位便是定國公府的嫡孫。

在與太子適齡的人選中,這兩位的出身是最高的。

一個是權力滔天的寧家,一個是榮寵不衰的開國功勛之后。

可太子卻說……頗為一言難盡?

王華驚得是這一點,喜得也是這一點。

寧家人出身平平,全仗著寧貴妃受皇上寵愛,濫用錦衣衛職權,作風霸道,魚肉百姓,風評素來不好,自然不是良選。

定國公府是不錯,可這一代的小嫡孫卻是小時雍胡同里的頭號小惡霸,最不喜的就是讀書,真進了宮,只怕也難以拘得住他。

由此看來,皇上的思慮竟還比不得小太子來得長遠。

本對如今朝堂心存失望的王華看著面前面如冠玉的小小少年,心底忽然涌現出一股動蕩來,一腔抱負涌上心頭,竟有些想要熱淚盈眶的沖動。

王華自認得遇明主,大靖朝未來可期,卻不成想,面前的太子殿下一派少年老成的平靜面孔下,打得卻是另一番主意。

他想看斗雞,他想逛戲樓,他還想推牌九!

愉院中,阿荔將在大房的情形繪聲繪色地說給張眉壽聽,張眉壽聽到鄧太太也在,驚訝地笑了一聲。

倒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前世她從開元寺回來,被燒傷的事情便由大伯娘‘不慎’在鄧太太面前說漏了嘴——這一世她雖然沒有燒傷,但想必關于腿疾之事,大伯娘也一樣是會‘說漏嘴’的。

就是不知鄧太太聽到了阿蜜那些話,知道了大房的算計之后,還能不能接納張眉妍這個頭號兒媳備選人了。

這些張眉壽并不關心,她也沒有興趣。

不管張眉妍這一回能否嫁給鄧譽,但首先,別想再拿她做墊腳石了!

前世一無所知的情形下,就被他們不由分說地戴了這么大一頂綠帽——堂姐跟未婚夫好上了,到頭來她卻連個正當的說法都不配有,真正一個憋屈極了。

從一開始訂下的就是張眉妍——這種說法拿出去哄哄不知具體的外人就罷了,那些知道情況的呢?只怕暗下不知要如何猜測,她到底是犯了什么錯、患了什么見不得人的隱疾呢!

這些還不是最要緊的。

最為關鍵的是,她大好年華白白給耽誤,如意郎君都不知錯失了多少個!

若不然,她也不必嫁進宮中,那般荒蕪地過完一生了……

想到前世種種,張眉壽眼前又閃過那張總是寬容淡然,如清風朗月,懷柔天下……卻偏偏讓她有苦難言的臉龐。

綠帽什么的……她可戴了不止鄧譽這一回。

真正讓她記在心間一輩子的,還當數來自祝又樘的那一頂皇家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