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117章 對你一無所知

相比于韓景泉的滿腹心事,另一邊的趙宴和懷玉就悠然閑適得多了。

沒有了裴令則在一旁嘰嘰喳喳,趙宴深感欣慰,雖然后頭跟著個阿魏,但有阿魏在,話題都多了些。

比如現在。

阿魏忽然笑道:“公子將阿則支走,就是為了和姑娘單獨待在一起吧。”

有些話不說出來,身旁的呆子總是后知后覺,這會兒阿魏機智地這么一說,趙宴含笑往懷玉看去,見她果然一副震驚的表情。

“怎么?不許?”

“許......”懷玉愣道。

“可憐的阿則。”

可憐的人明明是我好嗎?

趙宴摸了摸鼻子,攤上了這么個心大的“夫人”,他只能多使些小計謀了,不然以裴令則的性子,每日里纏著他的“舅媽”問東問西,將他這個“舅舅”置于何地?

“以韓景泉的心計,絕不會對阿則怎么樣,只會好吃好喝地供著他,我讓他和韓景泉一起回城,是為他好。”

阿魏一臉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這幾日以來,裴令則只要不是睡著,就會纏著姑娘,讓姑娘給他講在云都的種種事情。

姑娘心善不推辭,加之裴令則人美話甜,令人也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請求,因此姑娘總是十分耐心地給他講。

講到后來,阿魏都替公子著急,雖然裴小公子一口一個“舅媽舅媽”的叫,可是年紀擺在那里的呀,一個適婚男子天天纏著自己的心上人,任誰看了,心下都會不悅的吧。

公子倒是好脾氣,竟硬生生一直等到了安慶,才將裴令則支走。

倒是懷玉覺得趙宴說得沒錯,也一點不作他想,他們這一路去海聽居,山高路險,以裴令則的性子,決計是受不了的,要是半途鬧著要打道回府,那才麻煩。

趙宴將他安置在安慶,卻是最好不過。

懷玉這么想著,仰頭看了看漫天星斗,腳下的步子卻一步不停,不斷地往上爬。

海聽居位于安慶二十里以東的庵山上,這是安慶東郊最高的一座山,山高聳入云,三千多層青石階梯傍崖盤谷,繞過九十九道晚,相峰頂蜿蜒而上。

山上樹木茂盛,四季常青,漫山遍野的灌木花卉,絢麗多姿,常開不敗。山頂北峰有一處泉水,泉眼里清泉汩汩,終年不涸,水清碧透。

據說海聽先生就居住在山泉旁一處風吹不著,雨打不到的巖壁草廬間,這草廬就名海聽居。

白日里幾人在安慶尋雁樓洗漱完畢、飽餐一頓之后,趙宴不知從哪兒知道這庵山之上有這么一間海聽居,硬是要帶著懷玉前去拜訪海聽先生。

“素聞海聽先生醫術無雙,沉姐姐曾多次向我提過此人,但卻都從未見過,你是怎么知道他就隱居在安慶的?”

趙宴道:“我幼時在王府曾見過他幾次,他曾告訴我他的家鄉在安慶。”

“咦?”懷玉納悶道,“你小時候的事情,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怎么不知道你還認識海聽先生吶?”

趙宴默然。

片刻之后才答:“懷玉啊,其實你對我一無所知。”

這話說得扎心。

懷玉只覺得心頭被什么東西急促地扎了一下,待要仔細抓住那是什么東西,卻又抓不住。

趙宴隨即又笑道:“不過現在開始了解,也不遲。”

“所以,你倒先說說,你怎么認識的海聽先生的?”

“四五歲那會兒,裴繼安還不能隨時進出王府,海聽先生也許是看我可憐,給我扔了一個燒雞,后來便常常來無影去無蹤地帶給我許多古籍,我也就將他當成師父一樣看待了。”

“你竟有這般際遇。”懷玉笑道,“要是沉姐姐聽了,不知得酸成什么樣子呢,她最是尊崇海聽先生的醫術,一心想拜其為師,卻連海聽先生的面都沒見到過。”

“說起來,我也沒見過海聽先生多少次。”

趙宴一嘆。

“海聽先生輕功卓絕,每次進府,都是風一般,我常常只能見到他的一節衣角而已。”

邊說著話,逐漸爬得更高了些。

越往上走,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得阿魏和趙宴手里的火忽明忽暗,幾欲熄滅。

約莫爬了幾千級臺階,三人終于登到了山頂,山頂的風愈發狂勁,幾人手里的火終于還是被吹滅了,好在三人都是習武之人,有一身走夜路的功夫,索性摸黑繼續前行。

行不多時,便隱約聽到隨風飄來的陣陣風鈴聲,叮叮咚咚,煞是好聽。

又走一陣,果然見到灰暗天宇間佇立著一座黑黝黝的古庵,古庵左側一盞微弱的燈火蒙著光暈,在風里左搖右擺,卻始終未滅。

幾人繞過古庵,繼續朝燈火亮出走去,漸漸地風小了。

一件普通的草廬映入眼簾,一盞極普通的照明紗燈晃悠悠地掛在草廬門扉上端,就著燈光,能依稀看清柴扉上的一方字匾上書有“海聽居”三字。

草廬內悄無聲息,這個時辰,海聽先生恐怕早已入睡,然而趙宴也顧不得許多了,他上前輕叩了柴門。

叩門聲方落,門內響起了有人走來的腳步聲。

們“吱呀”一聲開了。

燈光亮處,開門的是一個比懷玉大了三兩歲的年輕少年,少年手中撐著一盞紗燈,眉目泠然,仿若普世的菩薩。

因見過了人間太多苦難,因此歸于寧靜。

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他心里的一絲波瀾。

看清了少年的模樣,懷玉愣在原地,手腳冰冷,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那少年也是一愣,手中紗燈微微一晃,臉上的冷意也有了一瞬的瓦解。

趙宴和阿魏見他們二人這個情形,也是一臉不解,趙宴將懷玉攬在懷里,擔憂地握住她緊緊攥起的手。

“幾位遠道而來,請進吧。”

少年清冷的聲音傳來,懷玉又是哭又是笑,邁步走在了趙宴前面,眼睛一直看著走在前面手提紗燈的少年,生怕下一刻他就消失不見。

沉默著來到了草廬的正室前,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葛巾布袍,正端坐在燈下寫著什么。

“先生,有客人前來。”

少年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了一絲愛戴與恭敬。

懷玉擦了眼淚,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不看燈下的海聽先生,只看著那有條不紊地放燈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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