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195章 天高水長后會有期

日子像水一樣地往前流,不知不覺,已是夏天。

趙宴的信姍姍來遲,信中回答了懷玉上次信里的問題。

大體是說律法深嚴,林向儒手上沾了兩條性命,法理不容,顧家軍既然已經接管安慶,就得依法辦事。

懷玉笑了笑,她就知道趙宴會這么說。

但其實她當日擔憂的并不是這一點,而是當時顧家軍還根基未穩,沒有那么大的本事,按律法行事。

況且,按誰的律法?大祐的嗎?

一開始,她心里是有些拒絕的。

不過自從她將一本《祐慶治獄十六篇》交給楊桓策之時,她就已經接受了大祐的律法。

畢竟大祐幾百年的沉淀,法律體制是十分完善的。

她只不過是過不了心里的那一關罷了。

如今想明白了,便也覺得之后的事情其實沒那么難。

順水推舟,依法辦事。

懷玉心情十分不錯地繼續看趙宴的信,信里三言兩語講了他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舊太子趙寇找上了他,他也覺得趙寇是皇位最適合的人選,已經決定助其一臂之力。

懷玉憂心地嘆了口氣。

趙寇這個人,她小時候見過一面,那是當時的皇后舉辦的宮宴,她跟著母親進了宮參加宴會。

由于當時年紀小,四處跑也沒人管,她便往人少處跑,卻看到一個比自己大很多的大哥哥在荷塘旁邊刺魚。

他面前已經死了好幾條魚兒,可他還是不滿足,手里的短刀不停地往荷塘里刺。

那場景對小小的懷玉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以至于后來每次見到趙寇,一向膽子大的她都忍不住膽戰心驚,只差沒抬腿就跑。

拉回思緒,目光放到信上,信的末尾甜膩膩地表達了他的相思之情,末了,還畫了一輪月亮,意味著這封信是大晚上的時候寫的?

懷玉笑了笑,趙宴真是一直童心未泯呀。

小時候畫花畫草,長大了畫月亮。

懷玉搖了搖頭,給他寫了封回信。

末了抬頭瞇著眼看了看正烈的太陽,難道自己要畫一個太陽上去?

不了不了,讓她畫畫,那可真是太為難自個兒了。

將信交給阿魏之后,懷玉來到了府衙,想看看林向儒。

卻在進門的時候抬頭看到了坐在房頂的杜青衫。

“杜大哥,你不熱嗎?”

杜青衫看向抬手擋著太陽,正瞇著眼瞧著自己的顧懷玉,笑了笑:“這上面風大,十分涼爽。”

“是嗎?”

懷玉不信。

“你要是不信,可以上來親自試試。”

上去就上去,懷玉一踮腳,也跳上了房頂。

杜青衫贊嘆道:“看不出來呀。”

懷玉不理會他的打趣,這房頂上雖然正對著太陽,但風也確實大。

“風雖大,但太陽也毒辣。”懷玉故意道,“并不涼爽。”

杜青衫嘖嘖搖頭:“小姑娘就是比較嬌貴些。”

懷玉看向遠處,她這還是第一次坐到房頂上呢。

站得高看得遠,從這里往前看去,能看到安慶大街上的商販以及來往的行人,安慶四周的風貌盡收眼底。

“想不到你還挺會找地方。”

“那是自然,被關久了,當然得自個兒給自個兒找樂趣。”

懷玉但笑不語。

杜青衫笑問:“顧姑娘什么時候對杜某失去興趣呢?”

懷玉扭頭看向笑吟吟的男子,莞爾一笑:“我發現我對你的興趣好像越來越濃厚了呢。”

“杜某聽說王士倫已經答應與你合作了。”

“你出去之后,要去哪里?”

杜青衫一愣,他們這對話,跨越得也只有他們二人能懂了。

“天大地大,四海為家。”

“那何不就在此處住下?”

“此處住得不安心。”

懷玉輕輕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那好吧,你隨時可以走。”

看著帶了些惆悵的女子,杜青衫莫名也跟著惆悵起來:“我會去云都,找我舊時的青梅。”

聽到云都二字,懷玉回過頭來,笑意明媚。

“這是你第一次自稱‘我’,而沒有說什么‘杜某’。”

杜青衫臉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懷玉笑道:“那,天高水長,后會有期。”

說完便縱身一躍,從房頂上跳了下去,杜青衫失笑一聲,繼續坐在房頂看風景。

懷玉懷著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來到了大牢,隔著牢門見到了牢里的林向儒。

“過幾日我就要離開安慶了,林管家再不說話,恐怕就沒有機會開口了。”

林向儒只是瞥了一眼懷玉,索性將頭扭到一邊,直接將懷玉忽視。

懷玉也不惱,繼續道:“顧媚身子漸漸大了起來,林管家不想出去看看?”

那么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就算是有丫頭服侍著,可畢竟依然只是個婦道人家,孤零零的身邊一個依靠都沒有,連懷玉見了,都不忍心。

就在懷玉以為對方依然會像往常一樣保持沉默之時,卻不料,林向儒突然朝懷玉看過來。

“人是我殺的。”

“哦。”

懷玉并不驚訝,閑適地坐在了對面的長凳上。

“我知道人是你殺的。”懷玉略帶沉痛,“林管家,大丈夫生于天地,竟對兩個弱女子下手,林管家真好功夫。”

林向儒絲毫不被懷玉話里的嘲諷所影響,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絕望還是悲愁。

“我和李守規從小一起長大,他是少爺,我是仆人,我尊重他,事事以他為先,以他為首,他也沒有少爺脾氣,將我當初親兄弟一樣看待。”

“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李守規將我看作了他的所有物,所有接近我的女子,他要么趕走,要么娶進屋,老太爺去世后,他更是再無顧忌,歇斯底里地以少爺的身份將我關押囚禁,對我極盡侮辱......”

林向儒看向懷玉,露出一個悲涼至極的笑容:“你說,這對于一個生于天地的大丈夫來說,究竟是幸呢,還是不幸?”

幸還是不幸?

懷玉同樣茫然。

不待懷玉回答,林向儒兀自道:“終于,我學會了妥協,摸清了他的脾氣,只要順著他來就好了,他也漸漸地不再看我看得那么嚴。”

“第一次去醉音樓,還是李守規帶我去的呢。”

林向儒臉上帶了笑容。

“在哪里我遇見了今生摯愛,我知道了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絕不是李守規這般,惡魔一般的囚禁和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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