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211章 道不同談話半途斷

夜幕降臨。

沈長安并未待在懷玉為他安排的營帳內歇息,而是饒有興致地在軍營之中轉悠。

顧家軍上下都已經知道他是沈靖派來的來使,因而四處巡視戒備的顧家軍各自忙碌,并沒有因為陌生人的到來而投去異樣的眼光,一個個目不斜視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沈長安暗自贊嘆。

在京都時,聽說懷玉在云都私自練兵,他內心是震驚的。

然而京都所有人,包括沈靖和范珂,都沒有將西南邊境的顧家軍放在心上,以為那只不過是一個勢單力薄的孤女鬧著玩兒的而已。

一年前云都被奪,震驚朝野,皇帝欲發兵奪回云都,然而不巧的是,安王趁亂舉兵,東邊的起義軍更是一茬接一茬,朝廷應接不暇,便將收復云都的事擱置了。

誰曾想,這一耽擱,就是一年又八個月呢。

沈長安站在夜色之中,心緒紛繁。

顧家軍絕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只是西南邊陲勢單力薄的一股勢力。

他想起了臨行前,趙宴曾說,顧家軍如今不必往日,即便范珂和沈靖聯合,也不一定能拿下安慶,極力建議皇上與顧懷玉談和。

然而趙宴越是這么說,皇上攻打顧家軍之心越發急迫,兩處大軍剛撤了回來,還未做休整,又匆匆往西而來。

沈長安擰起俊秀的眉,趙宴啊趙宴,你這扮豬吃老虎的一招,使得可真是又狠又毒辣。

你是將皇上的心思、朝中眾人的心思抓得有多準,才敢這么做?

想到這里,沈長安頓時有些淡淡的悲涼,泱泱大慶,竟無人看清顧家軍的真實情況,云里霧里地被趙宴玩弄于股掌之間。

“沈來使這么晚了,還不歇息?”

沈長安回頭,見是懷玉,幾分無奈幾分悵然:“懷玉你一定要和我如此生分嗎?”

從見面到現在,她一個一個“沈來使”,夾雜的“長安”也是在懟自己或是在提到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才這么叫。

在見到自己的時候總是像現在這樣,帶上無懈可擊的不帶情緒的笑,將公私分得極為分明。

在沈長安的記憶中,懷玉姐姐不是這樣的。

她總是揚著燦爛的笑容,開懷地叫自己“長安”,將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給他和許小胖,而她則笑呵呵地看著他們二人。

想到許小胖,沈長安臉上的無奈多了幾分,看著懷玉:“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

懷玉笑了,笑得讓沈長安恍惚了那么一瞬間,以為回到了小時候,不過懷玉接下來的話讓他清醒了過來。

“朋友?戰場上沒有朋友。”

這句話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沈長安難以相信,這話是從懷玉嘴里說出來的。

懷玉繼續微笑著:“長安,如果你我不是在這種場合相見,我們或許還能談笑風生,然而沒有如果。”

“你是在怨我選擇與你為敵?”

“不。”懷玉否定道,“我們還算不上敵人。”

“我不明白,與朝廷作對,懷玉你又能有什么好處呢?”

懷玉收起笑容,靜靜地看了沈長安片刻,忽而一笑:“夜色已深,還是早些歇息吧。”

說罷轉身便走。

身后傳來沈長安的發問:“你和許慎還有聯系嗎?”

許慎,也就是許小胖。

懷玉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家的商隊在云都廂城一帶開設了好幾家鋪子,有時間我帶你去參觀參觀。”

望著懷玉遠去的背影,沈長安心緒更加復雜了。

他此次前來,確實是自己主動和叔父請命,想要前來探查顧家軍底細的,如果顧家軍真如他們所想的那樣不堪一擊,那么他或許可以說服懷玉主動投降,也少些戰亂之苦。

可如今,他雖然沒有過多地看到顧家軍的具體情形,但目之所及,已經足夠讓他重新定位顧家軍了。

叔父若貿然攻城,只會得不償失。

這么想著,沈長安覺得自己有必要趕快回去,將此事告知叔父,攻城之事還得慢慢商議才是。

然而就這么匆匆走了,豈不是更顯心虛?

沈長安自嘲一笑,懷玉說得沒錯,他們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對立面,而戰場上是沒有朋友的。

第二日清晨,阿魏前來稟報沈長安昨夜連夜出了城的時候,懷玉一點兒也不意外。

“畢竟叔侄情深,這仗,恐怕打不起來了。”

“那——”

阿魏正想問接下來怎么辦,懷玉抬手狡黠一笑:“他不打,我可要打。”

果然,傍晚時分,前方的斥候帶回了沈靖大軍按兵不動原地休整的消息,顧吟夏和十一叔沉吟片刻,不約而同地看向懷玉。

懷玉道:“沈靖大軍長途跋涉,如今正是疲勞之時,我們若是主動出擊,有七成勝算。”

七成?

眾人心里沉了一沉。

“但若我們守在城內,等著沈靖攻城,則有十成勝算在對方攻城之日將其一舉殲滅。”懷玉頓了頓,“但沈長安這一回去,沈靖便不會貿然發兵了。”

“他不出兵,也耗不起起呀。”十一叔道,“我們在城內,身后有云都和廂城的糧草就近支援,而沈靖的十萬將士出征在外,其糧草補給緩慢,若是沒了糧草,可是致命打擊呀。”

“十一叔說得不錯!”

懷玉微一沉吟,計上心來。

“阿魏阿韓,與昭大哥,今晚,我們去燒了沈靖的糧草。”

燒糧?

“對。”懷玉指了指大案上展開的地圖,“沈靖大軍的糧草補給線拉得長,從羊城出來,一路往南山路崎嶇,根據我們的斥候探到的消息,沈靖在平凹、黃泥、陽坡三條道上都派了運輸糧食的車馬。”

長途征戰,糧草是關鍵,而對糧草的隱蔽和保護就顯得更為至關重要。

沈靖在三條道都派了人,大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一,其中有兩條,必然是故意做出來迷惑敵人的。

聽懷玉講完,阿韓提出了心里的疑問:“那,哪一路才是真正運送糧草的呢?”

說到暗殺審問探消息,尋雁樓中人是個中高手,而談起行軍作戰,他們就成了門外漢了。

顧叔扯著短短的胡子,大笑道:“行軍打仗,哪里能什么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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