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會(二)

見錢眼開的死太監!

短短一句話,深深刺痛了囊中羞澀的少年!

問一句一百兩!

怎么不去搶銀子啊!

沈祐難得心浮氣躁了一回,到底不愿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咬咬牙,從袖中取出了一個慘綠荷包。

馮公公:“……”

馮公公險些被口水嗆到。

不知是因為沈祐隨身戴著定情信物,還是因為沈祐竟會用銀子賄賂自己!

等等!

前世沈祐和馮公公是對手,彼此交集不多。偶爾見了面,皆是夾槍帶棒一較高低。這一世怎么會主動和馮公公套近乎?

莫非是這一世有了未婚妻,性情脾氣也跟著變了?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沈祐顯然誤會了馮公公怪異的目光,咳嗽一聲道:“馮公公不要誤會,這荷包我不能送你。不過,荷包里有銀票。只要馮公公答我幾個問題,我便送一張五百兩銀票給公公。”

荷包里一共有十張銀票,每張五百兩,一共五千兩。

沒人比馮公公更清楚了。

畢竟,這銀票就是她一張張折好放進去的。

所以,她這是要將自己的銀票賺回來,順便再讓沈祐手軟嘴短了?

這倒是有趣!

馮公公將微翹的嘴角壓下,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得看沈侍衛要問什么了。咱家先將丑話說在先。事關燕王殿下的,咱家不能說。和楊公公有關的,咱家也不能說。”

“如果沈侍衛想巴結楊公公,咱家也無能為力。”

還是這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德性!

沈祐定定地看著馮公公囂張的嘴臉,心頭莫名有些發熱。

這個人,連接了荒謬的夢境和真切的現實。

只是,眼下馮公公還沒展露頭角,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內侍而已。他又有什么可問的?難道要說“你可知道將來我們會是彼此對手”這等可笑荒唐的話?

或者,他應該提前除掉馮公公,免得日后被馮公公欺負……不對,是多一個對手!

只是,馮公公如今已是楊公公義子,在燕王身邊跑腿傳話。想悄無聲息地弄死馮公公,可不是易事。

萬一因此激怒楊公公,可就不妙了。

沈祐猶豫不決,一時沒有出聲。

馮公公目中閃過一絲嘲弄,扯起嘴角:“沈侍衛怎么忽然不說話了?莫非是舍不得銀子?”

沈祐將心頭翻涌的思緒按捺下去,從荷包中取出一張五百兩銀票。然后,將銀票撫平,右手用力一揚。

那銀票竟直直飛了過來,在空中劃出絲絲破風聲。

馮公公眼明手快,迅疾伸手接住了銀票,用手指捻了一捻,笑得十分愉快:“沈侍衛有什么話只管問,咱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馮公公自小到大從不缺金銀,演起貪財的嘴臉卻格外生動,堪稱出神入化。

沈祐銳利明亮的目光,落在馮公公的臉上:“敢問馮公公,本名叫什么?”

馮公公:“……”

馮公公生平從未這般震驚過,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沈祐:“沈侍衛花五百兩銀子,就是為了知道咱家的名字?”

難道,沈指揮使前世一直未娶,真的是因為喜好男色之故?

沈祐自然不知馮公公的震驚從何而來,面不改色地應道:“正是。”

這個人,在他夢境中反復出現,囂張跋扈,三番五次地挑釁,令人憎厭。

第三個夢境中,他站在馮公公的空無一人私宅外,茫然而無力。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救馮公公,還是想早些讓馮公公歸西。

無妨,他遲早會都弄清楚。

就先從馮公公的身份來歷開始。

馮公公用令人渾身不適的微妙目光看著沈祐,半晌,才慢悠悠地說道:“咱家姓馮,叫三兒,全名馮三兒。”

這也是夢境中馮公公對外宣傳的全名。

哪怕是后來馮公公做了密探統領,也沒請燕王殿下另外賜名。

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取名二狗鐵蛋是常事,叫三兒也不稀奇。

沈祐看著馮公公,繼續問道:“敢問馮公公來自何處?何時凈的身?何時進的燕王府?是什么機緣,得以拜楊公公為義父?”

不多不少,加起來正好五個問題。

馮公公拿了銀子,答得也很麻溜:“咱家被人販子拐進京城,早就忘了出身來處。八歲時,就被人販子凈了身。”

“楊公公從人販子手中,買下了咱家。咱家學了幾年武,得了楊公公青睞,收咱家為義子,幾日前帶進了燕王府。”

這一番說辭,堪稱天衣無縫。

可不知為何,沈祐心里總有些微妙的不對勁。

他不自覺地擰了濃眉,緊緊盯著馮公公。

馮公公忽地笑了一笑:“咱家聽聞,沈侍衛有一位出身名門美貌無雙蕙質蘭心且嫁妝十分豐厚的未婚妻。”

“沈侍衛為了這位姑娘,求燕王殿下和燕王妃娘娘撐腰出頭,不惜和秦王府結怨。不知是也不是?”

這一番話從馮公公口中說來,莫名地讓沈祐有些難以言喻的羞恥。

他想說不是,說不出口。

點頭吧,也不太對。

沈祐索性閉嘴,沉默不語。

馮公公笑了一回,語重心長地叮囑:“有這么好的未婚妻,沈侍衛可得好好珍惜。”

“沈侍衛年少英才,日后前途無量,娶妻生子才是正道。可別走了歪路。”

什么歪路?

沈祐皺眉:“馮公公此話何意?”

馮公公哂然一笑:“咱家的意思是,咱家雖然沒了子孫根,卻也不喜男色。沈侍衛趁早收了不該有的心思吧!”

說完,轉過身,揚長而去。

沈祐:“……”

震驚過度的沈祐,甚至忘了攔下出言不遜的馮公公。直至那個單薄的身影進了院子,院門嘭地被關上,沈祐才回過神來。

什么喜歡男色?!

那個死太監,相貌平平,遠不及他英俊。有什么美色讓人垂涎?!

沈祐罕有的心浮氣躁,忽然后悔起來。

今晚白白花了五百兩銀子,什么也沒問出來。還被那個死太監羞辱了一番!實在可氣可惱!

沈祐將慘綠荷包重新塞入袖中。

少了一張銀票的荷包,分量都輕了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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