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難為

第七十六章 真正的叛軍

第七十六章真正的叛軍

齊攸看著眼前,那個殺手還坐在馬上,可是卻被一根長槍當胸貫穿了,不知那投槍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臂力,沉重的鐵槍飛越了不近的距離之后穿胸而過,木質的槍尾尚在空中輕震,余勁未消。

中槍之人似乎還不能相信,方才輕易取走別人的性命,可是一瞬之后便連自己的命都沒了,死亡的迫近竟如此之快,如此的不講情面。他的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目瞪口呆地看著胸前的槍柄,可是漸漸的那雙眼睛呆滯了下去。

死寂的街道上傳來驚雷一般的馬蹄聲,像是風暴襲來,黃萬年面露死色,他身后余下的那名心腹渾身發抖,他的二十幾名親兵慌亂地向一起聚集,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樣的一槍只能是那個傳說中的戰神擲出來的,可是誰也不敢說出來,仿佛說出來了,那個惡鬼一般的將軍就會立時揮著長刀將他們斬落馬下。那馬蹄聲在靠近,就像無常在迫近,不知是誰最先崩潰了,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哀嚎,“是澹臺錦”

慌亂和絕望傳染給了其他人,又有人凄慘地大喊著,“澹臺錦來了。”那幾十人終于開始四散奔逃,跟后頭猛虎騎的士兵混亂地擠在了一起。那情形,齊攸有一陣子走神,腦子里亂紛紛的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小時候奶媽嚇唬小孩時說的“虎外婆來了”。

“猛虎騎聽令——拿下黃萬年,其同黨余孽格殺勿論。”澹臺錦的聲音渾厚有力地傳了過來,話音未落,他已經縱馬奔騰而至。

澹臺錦的出現猶如給所有吃了一顆定心丸,先反應過來的猛虎騎步兵已經大聲地吼著“得令”,黃萬年的親兵雖然武功遠在這些新兵之上,可是畢竟只有幾十人,混在幾百人的隊伍里立刻就被淹沒了,何況此時澹臺錦出現,他們已無戰意。兵無斗志,哪怕人數反超對方勝算都不大,何況這么一點人馬,幾乎沒用得著澹臺錦再費心做什么,跟著齊攸的侍衛也過去了幾個,幫著擒住黃萬年。

齊攸默默地向后退了退,有意無意地藏在了馬車后頭,擋住了澹臺錦的視線。她靠在了馬車的轅上,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和眼淚,偷偷地長長出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覺自己出了很多的汗,后背的衣裳都被汗出透了。

澹臺錦看了齊攸一眼,想說點什么可是看了一下眼下的情勢,又忍住了。回頭看一眼舍棄了戰斗,卻寸步不離守在齊攸身邊的都萬霖,“都萬霖做的很好。”

都萬霖忽然被澹臺錦點到名字,臉上一熱,“卑職知道自己職責所在。”

他就職責原先是保護大將軍,現在是保護齊攸,本身沒有多大分別,這就好比上了戰場,殺敵是應當的,可他就算再急也只得待在將軍附近,這是職責所在。戰爭是一場龐大的游戲,一旦將軍為他們指定了各自的游戲規則,他們這些不能窺得全局的軍人只能堅守在自己的陣位上,所能做的唯有信任他們的將軍而已。這也就是為什么齊攸可以發難,而他們只能配合的緣故。

澹臺錦點了點頭,“可如今還能知道自己職責所在的人,已經不多了。否則黃萬年就憑著一張假令牌,如何就能夠調出兵來。”黃萬年像死人一樣瞪著眼睛,驚恐絕望地瞪著澹臺錦,可是澹臺錦偏偏不肯立刻發作他,視線越過他,望著自己的那個都尉。那個都尉早就已經從馬上下來了,澹臺錦冰冷銳利的目光剛落到他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手扶在地上遠遠地離開武器,脖子僵硬的抬不起頭來。

澹臺錦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沒有再說什么,揮了揮手,身邊的陸重遠會意,過去整理這些人的隊形,準備開回猛虎騎去。

澹臺錦這才兜馬轉身,移到馬車的另一邊去。在馬上看著那孩子,似乎沮喪的很,正在發呆,忽然被馬蹄聲驚醒過來,抬起頭看了自己一眼,那雙總是迷迷糊糊的眸子忽然變得剔透,澹臺錦一眼望過去,竟像是望進了深潭,出奇的動人,卻總有一絲陌生。

“攸兒。”澹臺錦忘了自己方才是想說什么,就喚了她的名字。齊攸的眼神一變,澹臺錦覺得自己是看出了歡喜、委屈、難過,只不過這些情緒都交替著轉瞬即逝,齊攸又低下了頭,伸出小手來抹了一把眼淚。她那只手可真小啊,澹臺錦忽然覺得胸口一陣鈍痛。

他向齊攸招了招手,齊攸迷茫地看著他,遲疑著不想過去。

“齊攸,”那年輕的將軍從馬上俯下身子來,向她伸出了手,“累了,回家罷。”

齊攸哭出了聲,卻什么也不說,伸出手來摟住了澹臺錦,被他一把提起來放在馬上。澹臺錦拉起韁繩,看起來就像是將她環抱在懷里,齊攸抽泣了一聲,澹臺錦猛然轉開頭看著身后那條漆黑的街道,齊攸連忙忍住抽噎。接著,她也聽見了奔馳的馬蹄聲,那聲音來的好快,而且是直奔這里而來。

陸重遠急急忙忙地帶馬過來,“將軍,聽起來是虎賁的馬。”

“來的好快啊,這是在宮門口等不及了,親自過來了。”澹臺錦冷笑一聲,轉過頭來,“不去管他們,我們回營。”

“可是將軍,”陸重遠面露難色,“咱們這會子在外頭的都是步兵,不等到大營就會被這些虎賁追上的。”

“追上便追上吧。”澹臺錦說的有些懶洋洋的。

他徑自向前走,陸重遠只得率軍士跟上,心里也是一橫,反正這是在城里,將軍又在這里,那些虎賁就算追上了也不至于就打起來。

齊攸從他臂彎里回頭向后張望,澹臺錦的手落在她的頭上,理了理她松了的鬢發,她聽見他低聲說,“別害怕,我在這里。”

齊攸縮了縮身子,她不是怕。

一隊全副武裝身披鎧甲的虎賁追得近了,一個粗啞的嗓音在他們身后大喝一聲,“你們是哪支隊伍?為何擅離軍營?”

澹臺錦帶住了馬,回頭冷笑一聲,“原來是郎懷恩將軍,我出宮的時候似乎記得今晚該是你戍衛王宮的,怎么竟然擅離職守,到大街上干起了巡防司的活兒?”

那武士怔了一下,他是早就看到了他的,可是直到他轉過身來的時候,他也沒認出來這人竟會是澹臺錦,他方才只粗略地掃見這男人懷里抱著一個女子,還以為猛虎騎的軍紀已經敗壞到當街強搶民女的地步,本還想明天多參澹臺錦一本。

等他反應過來,登時意識到事情十分棘手。他還算是機靈的,立刻就從馬上跳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大將軍行禮,“啟稟大將軍,末將是因接到報告說……有一群兵士叛亂,才趕過來鎮壓的。”他本來是想說,他聽說猛虎騎叛亂,所以前來鎮壓,可是看著大將軍那張冰冷如同青銅雕像的臉,他愣是沒敢把話說出來,臨時改成了他不知道是誰叛亂,僅僅是來問一聲的。

澹臺錦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眼睛,“郎將軍真乃未卜先知的神人。”

郎懷恩愣了一下,心思已經轉了幾圈,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來,“末將駑鈍,不知大將軍何以有此謬贊。”

澹臺錦沒有說話,齊攸在他懷里動了一下,他仿佛忽然心情大好似的,撇開郎懷恩,問馬上的齊攸,“攸兒你想說什么?”

“我……”齊攸退縮了一下,“我不想說什么。”

“但說無妨。”澹臺錦的聲音平靜。郎懷恩聽說過澹臺錦暴怒的模樣,方才以為自己這下子說不定都不能活著回去了,可是現在見他語調和緩地跟那小女孩說話,連面色也暖了三度,雖然有些視他為無物,可至少澹臺錦現在看起來全無殺機。

齊攸受到了鼓勵,“戍衛王宮的虎賁哪用得著穿這樣的重甲?這位將軍明顯是有備而來,必然是知道這里有叛亂發生。那原因就不外乎有兩個,一是這個將軍燒烏龜殼的本領高,燒出個神諭來;二是這叛亂本就是他發動的。”

郎懷恩的頭“嗡”地一聲,只覺得血往上撞,想要說點什么,又怕一句話說錯了,頂撞了這小姑娘,招惹了她身后那瘟神一樣的澹臺錦。卻見那一向在宮中不拘言笑的大將軍,露出一絲微笑,嬌寵著懷里的小女孩,“攸兒說的不錯,近日的書沒有白讀,果然有長進。”

這二人對話,竟像是在自家院子里,那一副態勢仿佛就是背著他郎懷恩說話似的,說得郎懷恩滿臉通紅,“不……卑職不敢……”

澹臺錦看著他,“敢不敢都罷了。確實是我猛虎騎中的一員大將叛亂,不過這亂子已經被我平定了。郎將軍……可以回去‘復命’了。”

郎懷恩聽出澹臺錦話外之意,羞愧難當,也說不出什么。一眼看到黃萬年已經被捆了起來,他有些猶豫,知道猛虎騎出了這樣的事,澹臺錦必然不肯善罷甘休,黃萬年必死無疑,他是大妃眼前的紅人,死在這個時候大妃難免怪罪。

正在郎懷恩左右為難的時候,黃萬年再也忍不住了,忽然瘋狂地哀叫起來,“郎將軍救我,郎將軍救我……”

郎懷恩如芒在背,偷偷看一眼澹臺錦,他眼神冰冷,似笑非笑,仿佛就是成心想看看他敢不敢保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