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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難為第三卷第二十七章
小唐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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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二十七章
一支十幾人的隊伍無聲地走在山間，沒有火把，帶路的山民竟然如履平地。他們就這樣一直走到天色微明，翻過了最后一個山口，巴庫一直沉默地走在齊攸身邊，時時擔憂地看著齊攸，那個女孩已經不哭了，可是他能感覺到她一直都在發抖。
“在這里歇一歇。”巴庫再也忍不住了。
“少爺，澹臺錦隨時會追上來的。”他身邊的蠻族武士低聲說道。
“在這里歇一歇。”巴庫固執地說道。
前面走著的土匪回過頭來瞥了那蠻族少年一眼，似乎不怎么認同，最后找了個緩和的說法，“山口這里沒有樹，無遮無攔的，就算休息也不敢點火，否則遠遠的一眼就被瞧出來了。”
巴庫厭惡地盯著那個矮個的中州漢子，“澹臺錦根本沒可能預料得到我們膽敢往上昱城的方向走。”
黑矮子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小心一萬次都不過逾，凡事先下手為強，才能在道兒上走得長遠。”說著瞥了一眼齊攸，“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傷了那小崽子，澹臺錦是什么狠角色，少爺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能一下戳在他的痛處，讓他知難而退，咱們可能都活不到現在。”
巴庫恨不得再給他一拳，他身邊的一個武士忽然用蠻族話說道，“就聽他的吧，到前面的樹叢里再歇息，反正也沒有多遠了。這個狡詐的中州人說得并不錯，澹臺錦比我們想得更難對付，我們已經損失了一個勇士，照當時的情形來看，那是脫身的唯一方法。”
巴庫低下頭，用蠻語說道，“到了上昱城，就殺了他。”
“是。”武士低低地說道，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人。
黑矮子狡黠地一笑，不陰不陽的模樣讓巴庫恨不得立刻就殺了他。
這里的山很高，離開山口的寒冷地帶之后，很快就出現了稀疏的樹林，黑矮子的手下點起小堆的篝火來。齊攸慢慢走到火堆旁，剛停下腳步，幾乎立刻就坐倒了下去。
齊攸抬起左手，在篝火的光照下，包扎著手掌的布帶上帶著褐色的痕跡，她知道那是她的血。有人慢慢地走到她身邊來，她抬起頭，蠻族少年白凈的臉上帶著一種深深的愧疚。“對不住。”他啞著嗓子低聲說。
齊攸轉開頭，她沒有生他的氣，她說不上該對誰憤怒。巴庫在她身邊蹲了下來，“你的額頭上都是汗，還很疼是不是？”
齊攸沒有說話，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只是全身顫抖。
巴庫看著她，有一陣子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小時候有一次從馬背上摔下來，手腕的骨頭都摔壞了，可是過了一個冬天就又長好了。”
齊攸抬起頭，“為什么？”
巴庫沒有明白齊攸的意思，“總……總會好的。”
齊攸干澀的嘴唇有些哆嗦，“為什么我總是這樣？我做錯什么了？是不是？還是我的臉讓人看著就想……”
巴庫急促地打斷了她的話，“不是，你們女孩子總是會這樣想，你是這樣，我表妹也是……”他猛地閉了閉嘴，又說道，“女孩子永遠都沒有錯，可是壞事總會先找上她們……齊攸，我其實沒有臉跟你說這些……”
“讀書、寫字、做女紅，我一樣都做不好，只是射箭準一些，只有這個……他會夸獎我。”齊攸低著頭，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巴庫的話。她緩緩地舉起自己的左手，呆呆地看著，“我的手會不會壞掉？”
“不會。”巴庫急忙說，“不會，我在草原上見過那些武士們就算受到比這個更重的傷，可還是能騎馬挽弓。這個……這個不算什么。”
齊攸抬起頭來，失神地望著巴庫，“要是你們殺了我，不要把我丟在這里。把我還給澹臺錦。”
巴庫臉色蒼白，這個晚上他并沒有受傷，可是看起來卻并不比齊攸好多少，齊攸安靜的話讓他毛骨悚然，“我……我不會殺你這樣的小女孩的，我……我也不會讓他們再傷害你。”他低下頭，攥緊了拳頭，指甲摳進了掌心，“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一直都這么沒用……我還害死了古勒。”
“誰是古勒？”齊攸輕輕地問，聲音并不比呼吸聲大多少。
“我的侍衛。”巴庫的眼淚流了出來，他一直繃得很緊，突然像是松弛了下來，整個人都有些癱軟，他不想跟齊攸說他當時有多么害怕，多么害怕澹臺錦，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勇敢，甚至沒有膽量接澹臺錦一刀。他蜷縮成一團，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你的表妹是怎樣的女孩子？”齊攸說。
“她是查古部人。”巴庫輕聲說，一滴眼淚滑落在他的手上，“她已經死了。”
齊攸不知不覺輕聲抽泣了起來，這些人又驚又懼地跋涉了一宿，漸漸都安靜下來，呼嚕聲此起彼伏，夾雜著一個小女孩輕輕的哭聲。不知過去了多久，營地里的人都睡了過去，女孩的哭泣聲也漸漸止住了，像是終于哭累了。
太陽終于爬過了山梁，巴庫是營地里第一個醒來的人，他抬起頭迷糊了一陣子，轉頭想去尋找齊攸。天亮之前，齊攸就瑟縮在他的身邊，在他身邊和樹根之間，可是現在，那里是空著的。巴庫第一個念頭是去找那個黑矮子，他倒是好好地待在熄滅的火堆旁邊打瞌睡。
巴庫急匆匆地在不大的營地間走了一圈，也找不到那個女孩，昨天她明明是驚嚇過度，一直到她看起來睡著了的時候，都還在抽泣。他離開營地向四周看去，昨天這些人睡著之前確實留了兩個放哨的，可是他們都在山口一帶，緊張地監視著有可能從山里追出來的澹臺錦。
巴庫傻了一會兒，向山下的方向又查看了一段，可是仍舊什么都沒有，他再走回休息的那棵樹底下。沒有任何掙扎糾纏的痕跡，如果那個女孩真的消失了，那么帶走她的人就是她自己。巴庫呆呆地看著她昨晚坐過的痕跡，草葉上帶著不多的一些血跡，可是沒有更多了，沒有任何一點血跡延展開來。地上扔著一只沾滿血跡的布條，那是他給她包扎的，很明顯她是自己換過了繃帶，擦干血跡以后離開的。
可是，他無法相信，昨天那個已經哭得崩潰的女孩子，看起來明明已經嚇得失魂落魄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頭腦清晰地完成這一切，她怎么敢自己包扎那嚇人的傷口又是怎么樣無聲地離開這里。
巴庫喚醒了其他的人，草原上來的武士反應還可以，土匪的頭子卻有些暴跳如雷，“這個丫頭片子簡直比狐貍崽子還要狡猾，要是她回頭去找澹臺錦了，咱們馬上就都得死。”
巴庫沉默地搖搖頭，一直到黑矮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才說道，“山口有哨兵，她不可能通過山口往回跑。唯一可能的就是，她在我們都睡熟了以后，沿著我們要走的路往上昱城方向下山去了。”
黑矮子暴躁地瞪著他，“那她就跑不遠，趕緊下去把她抓回來。”
巴庫身后的武士攥著手里的腰刀猛地在地上一插，黑矮子對他很是忌憚，頓時語氣就恭敬起來，“少爺，小的也是在為您著想，您總不希望在進了上昱城以后，滿城都是抓您的告示吧？”
巴庫猶豫了一下，他還沒有從齊攸的口中得知查古部可汗的女兒到底是誰，可是……“趕路第一，如果路上能遇見她，就把她帶過來，如果碰不見她，就算了。”
黑矮子急了，“少爺，用咱們中州的話說，您不能操婦人之仁。”
他的話音剛落，山口那里的哨兵就猛地向他們跑過來，“不好了，不好了，齊國的官兵追上來了。”
巴庫愣住了，急忙向山口走，黑矮子急的催他快點跑，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眼那些人，想知道他們何以來得如此之快，何以能夠判斷他們的去向。就在山口上，他無意中看到山口的草叢上又有一塊血跡，已經干涸了，應該是昨晚留下的。就在這個時候，他猛然意識到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他給齊攸包扎的沒有問題，他給齊攸用的是草原上最珍貴的傷藥，那種藥即使用在更嚴重的傷口上也能快速止血，齊攸手上的傷雖然嚴重，可是絕不可能切斷什么要緊的血管，也就是說，她不可能在走了那么遠的山路之后仍舊有血流出來，除非……除非那個女孩敢自己擠出鮮血。
遙遙的巴庫聽見狗叫的聲音，他終于明白過來，那個女孩并沒有她看起來那么柔弱，他一陣慚愧。轉回身來大步往回走，“別再惦記抓住那個小女孩了，只要有她在，不管咱們走到哪里去，澹臺錦的獵犬都會順著她的血追過來。咱們快走就是了，快點離開這里。”
黑矮子愣了一下，有些不能相信巴庫的話，可是耳朵已經能夠聽到馬蹄聲和狗叫聲，決不能再耽擱了，也無暇再去尋找那個該死的丫頭。他轉頭率先踏上一條小路，其他人包括巴庫都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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