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禁區
一個上午的功夫，齊攸在狩苑的山林里越轉越深，不過收獲卻不少。雖然說齊攸的射箭天賦明顯得高于眾人，可是她畢竟是個才操起弓箭不到一年的小姑娘，精力有限。而今日到這里來參加狩獵的公子哥們，確實也有幾個平日里喜好田獵，便是穆瑄本人，也是能騎馬會射獵的。
可是比起這些人來，齊攸卻有兩個得天獨厚的優勢條件。一是她的侍衛并非尋常家丁，而且各個都是猛虎騎里的好手，讓這些真正上過戰場打過野戰的騎兵，跟那些王公貴族養在府里看家護院的家丁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分別。即便穆瑄是帶著的護衛的，可是那些貴族子弟的耐力和能力都極差，依然是成不了氣候。
齊攸的第二條有力優勢就是，齊攸總歸是有些女孩的天性的，行事不大愛逞能，也不是特別喜歡出風頭，所以她平日里帶著侍衛們出城狩獵的情形，其實更像是圍獵——她喜歡人人都跟她一同圍獵，而不是在一邊跟著她喝彩。除此以外，也許是從小被冷落慣了，齊攸話極少，但凡話少的人，用眼睛和耳朵的時候就特別的多，所以她很善于觀察。一個月以前齊攸就漸漸琢磨出打獵的一些道道兒來，她把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三人劃為一隊，這十幾個人就以三人小隊的情形散在一大片區域里。
實際情形是，所有的人馬其實是一起向前推進的，但是各自所在的區域不同，分工也不同。最擅長追蹤的一隊人帶著最好的獵狗飛鷹在前頭作為探馬，其他人以扇形推進，左右翼各有兩隊人馬負責驅趕獵物進包圍圈，獵物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左右翼會進行收縮扎緊口袋，致使獵物慌亂，不辨方向互相踐踏。而齊攸就帶了幾個人在中間負責射獵，齊攸一路向前并不停留，最后會有一隊人負責收尾。
往常齊攸是可以向前沖一段路程，回頭再專程收拾獵物，但這一次她要的是在天黑前射殺更多的獵物，所以便留一隊人在最后面把獵物的耳朵的割下來計數——這是她跟軍隊里學的記錄軍功時縮采用的法子，這樣比帶整只獵物省事許多。至于獵物，自有國主負責監督射獵大賽的人來收拾走，這些人在狩苑里的各個地方不斷地騎馬奔馳，時時記錄狩獵數量，齊攸每見著他們一次，就讓后頭的人把成對的獵物耳朵給他們，讓他們帶回去。不過，齊攸轉進下一片山頭的時候，記得大約有一個時辰沒再瞧見那些收耳朵的人了，時候也過了正午，天漸漸陰了起來。
靳昶跟齊攸一隊，騎馬跟在齊攸身邊，看著又一頭鹿身上插著國主給的紅羽箭倒在地上。那紅羽箭本來是國主御用的弓箭，普通臣下是不能用的，這次國主特意從武庫里把他這輩子攢的紅羽箭都拿出來了，分發給參加射獵的人，一是要顯示恩寵，二也是為了一定程度上防止作弊。
靳昶看了看周圍，跟到前面去，“齊攸，天怎么這么黑了，看著似乎是要下雨了。這會兒怎么這么靜，不會是國主怕挨雨淋，提前結束狩獵了吧？”
齊攸一直專心射獵，也沒看四周，經靳昶這么一說，她才勒住馬，疑惑地看了看頭頂。的確是陰天了，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頭頂的樹也太密了一些，看起來遮蔽光亮的主要還是這片密林。齊攸心頭一動，這里的林子看著比方才密了許多，齊國王室開辟的這位狩獵場本身就是在山林中砍稀了樹木圍出來的，而后在里頭圈養些呆頭呆腦的動物，林子稀了跑馬也更方便。可現在……
“咱們會不會跑出了狩苑的范圍？”齊攸隱隱有些不安，如果是都萬霖在這里，齊攸還比較相信他的經驗。可是這次他卻被澹臺錦調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換了個靳昶給她，雖然靳昶比較好玩，可是還是有點像個二五眼。
靳昶卻搖頭，“不會，要是狩苑這么容易走出去，那刺客不是也太容易混進來了嗎？要是真走到了狩苑的邊上，肯定會看到高墻。”
“就像宮里那樣？”齊攸瞪大眼睛看著他。
靳昶被問的有點動搖，“這里是有點大，要是都圈起來肯定是費事。”
齊攸搖了搖頭，邊想邊說，“必然不是那樣。我好像聽人閑聊的時候說起過，這地方選得極妙，這座宮殿周圍的兩個方向，走到最后都是絕壁，地勢極險，狩苑其實是在一個犄角里，所以其實只有兩面需要人把守。但是昨天咱們來的時候可沒看出什么地方是絕壁來，是不是‘走到最后是絕壁’的意思，其實是說狩苑的兩側是被絕壁圍起來的，但是狩苑本身并不是一直到絕壁底下，地勢過于險要的地方其實并不適合王公子弟狩獵吧？”
齊攸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靳昶還是明白了，“你是說有些地方可能是跟狩苑通著的，但是因為地勢不好所以并不在狩苑的范圍內，但是因為沒人能進來，所以也沒必要修墻修工事派兵守著？”
齊攸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現在他們站的這個地方，已經能感覺到山勢在爬升，而這片漸漸茂密的林子里也找不到曾被人為砍伐過的跡象了。現在他們還沒有看出有什么危險來，不過也不能說前面更加幽深的林子里，是不是還能這么安全。
靳昶又環顧了四周一圈，這里也的確太靜了，好像只有他們幾個人，“我草，”他終于暴了一句粗口，“那這地方管事的人也太不地道了吧既然這里危險，至少也得那圈繩子攔一攔啊。他們都沒往這頭來，看來他們應該都知道這里有這么個地方，都繞開了，就咱們瞎呼呼的一頭扎進來。”
齊攸也有點疑惑，“要是他們都知道，那將軍也該知道啊，不能事先不告訴咱們。”
靳昶想都不想，“可能將軍忘了說。”
齊攸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幾十見將軍忘過事，他沒說只能說明他知道咱們必然不會往這里走。那也就是說……”齊攸若有所思地又低下了頭，“如果我是這里主事的人，我會怎么做？倘或是少主們一頭闖進禁區，出了事我腦袋就掉了，我會怎么防備這種事發生？光拉繩子示警是不夠的，我必定會多派些人，在禁區這里十步一崗地執勤，勸走那些打獵打昏頭的王公貴族們。”
靳昶眨了半天眼睛，想反駁齊攸，不過最后覺得齊攸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如果是這樣那他就真有點不好的預感了。那些辦差的仆人哪去了？怎么感覺他們像是掉進了一只口袋，一個陷阱里了？
齊攸和靳昶互相對視了一下，靳昶是覺得不舒服，齊攸是被嚇著了，就在這寂靜的山林里，極近的地方，陡然出現了緩慢的馬蹄聲。在這種時候，在這個陰森的林子里，如果是出現一陣奔騰的馬蹄聲只怕還沒人會覺得害怕，可是現在……
“有很多人，至……至少有幾十個。”靳昶瞪著齊攸，不知不覺地把聲音壓得極低，結結巴巴地說。
齊攸沒有說話，猛地轉身望著密林深處，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從馬上的箭壺中抽出了一支白羽箭，捻箭在弦。
一聲低笑，林子里轉出一個人來。齊攸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我還當是誰。”
靳昶愣了一下，“瑄少主？”
穆瑄慢慢走了過來，身后跟著眾多侍衛，齊攸緊緊握著弓，騎在馬上一動不動。靳昶倒是張口結舌了一會，“瑄……瑄少主，你不是忙著打獵么？你你……你怎么到這里來了？瑄……瑄少主打了多少獵物，收獲是否豐厚啊？”
穆瑄沒搭理靳昶，得意洋洋地看著齊攸，“齊姑娘怎么走到這里來了？難道不知道這里是狩苑的禁區？”
齊攸沒有理會他，這種時候再多說話也是徒費口舌，她安靜地舉起了手中的弓箭。
穆瑄嗤笑一聲，“你們只有三個人，我這邊卻有這么多人，你想刺殺齊國少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若是你這一箭不中，可就再沒機會了。”他身后的侍衛都舉起了弓箭。
靳昶緊張之下竟然笑了出來，“想……想不到瑄少主竟……竟然這么有膽量，齊攸的箭術在猛虎騎中都是有名的，還真不知……知道瑄少主能不能躲開。”
穆瑄說道，“我不信齊姑娘真敢射死我。齊姑娘該知道就算射死了我，你們三個人也就都成了刺猬。”
齊攸點了點頭，“是啊，我是沒想射死瑄少主啊。”她偏了偏弓箭，對準了穆瑄身邊無人的方向，穆瑄洋洋得意。齊攸松了手，沒有射向任何人，可是那箭飛出了一聲尖刺的嘯聲。
穆瑄呆住了，齊攸拿得不是射人的箭，她射的是一支響箭啊。箭嘯之下，四周都有馬蹄聲在向這里靠攏，齊攸分散的侍衛正在向這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