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侯

第1452章 低頭

京城,劉金山的宅子。

內閣采取的是輪值制度,沒有大事的情況下,內閣只需要一名宰相值班即可,并不需要全班宰相都在場。

劉金山剛回見不久,老管家就輕手輕腳的進來,小聲說“稟家主,楊炯來了。”

“哦,讓他先等著吧。”劉金山略微思考了一下,隨即決定,先冷一冷楊炯。

按照李中易的暗中部署,劉金山全面接收了范質一系的文臣,其中自然也包括楊炯在內。

只是,楊炯的性質和范系別的文臣不同,他畢竟參與過反對李中易的斗爭。

曾幾何時,李中易還是政事堂參知政事的時候,楊炯作為范質的心腹,根本就沒把李中易放在眼里。

這是何等狂傲?

然而,形勢比人強,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曾經一言九鼎的范質,已經垮臺了。在內閣之中,劉金山的發言權,越來越大。

李瓊的年事已高,折從阮就是個打醬油的,他也懶得管事,年富力強的劉金山也就格外的凸現了出來。

如今的內閣,只有三位相公,也就是李瓊、折從阮和劉金山三人。

按照慣例,相公們應為雙數,可是,李中易已經坐穩了江山,他并不打算胡亂塞個人進內閣,而是需要慢慢的觀察,仔細的琢磨。

說句心里話,伺候強勢如李中易這樣的君主,內閣的三位相公,每天都會覺得心很累。

只是,李中易還算是比較尊重內閣的意見,在非原則性的問題上,一般都會照準。

不過,內閣只有三位相公,自以為夠資格入選進內閣的文臣們,都在暗中進行活動。

畢竟,內閣再怎么失去了往日政事堂的威勢,也是全天下的行政中樞,相公們的超高待遇,足以惹人眼紅。

楊炯在這個節骨眼上來見劉金山,很顯然,他必然是帶有某種目的。

劉金山處理完畢手頭的公文,又仔細的琢磨了一番,這才命人把楊炯請到了內書房。

“拜見劉相公。”楊炯自知失去了大靠山,不敢在劉金山的面前造次,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劉金山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說“博約公,好久沒見了啊。”

面對劉金山的打趣,楊炯面上不禁一紅,低著頭說“是啊,有段日子沒聆聽相公您的教誨了。”

劉金山為相多年,早就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不過,面對楊炯的馬屁,他依然有些受用。

曾經眼高于頂的楊炯,居然也有今日之低姿態,實在是世事難料啊!

“博約,素公的身子骨可好?”劉金山明知道楊炯上門必定是有事,卻故意顧左右而言其他。

范質,字文素,因他是四朝元老的緣故,被朝廷重臣們尊稱為素公。

“多謝劉相公的掛念,素公的身子骨還算是硬朗,每頓飯可食三碗飯。”楊炯想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可是,劉金山卻早就知道了內情。范質從首相的寶座上跌下來之后,也許是心情不好的緣故,飯量越來越小了。

權力,就仿佛是鴉片一樣,一旦上了癮,再想戒掉,那就難上加難了。

范質雖然看得清楚大勢,卻依然后悔當初,沒有在李中易崛起之前,果斷下手。

劉金山始終在繞圈子,就是不問楊炯此來,是所為何事?

楊炯既然拉下了臉面,登門求援,也只得硬著頭皮,咬緊牙關,拱手道“不瞞劉相公,在下此來,是有事相求。”

劉金山故作驚訝的望著楊炯,他的心里其實已經在發笑,楊炯畢竟面子薄,只玩了一刻鐘的太極推手,就已經沉不住氣了。

“哦?”劉金山收了笑臉,淡淡的問楊炯,“有何事?”

楊炯趕緊抱拳拱手,嘆息道“還不是為了犬子的事兒……”

原來,不僅是楊炯參與了反對李中易的行動,就連他的兩個兒子,也參與了進去。

起初,李中易大整肅儒生的時候,因為要收編范質一系文臣的考慮,暫時放過了楊炯父子。

可是,讓楊炯沒有料到的是,他的兩個兒子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的四處宣揚反李思想。

結果,警政寺的人,也不是吃干飯的,隨即就把楊炯的兩個兒子抓了。

楊炯和李延清完全搭不上話,他左思想右想,只得來求劉金山幫著緩頰。

劉金山一聽是這事,不由暗暗感慨不已,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上一次都輕輕的放過了,這一次又來?

俗話說的好,泥菩薩還有幾分土性呢!

更何況,李延清是什么人?那可是李中易豢養的兩條惡犬之一,除了李中易的招呼,誰的話都不鳥。

當然了,如果事情不大的話,劉金山幫著說句話,李延清或多或少,都要給點面子的。

畢竟,劉金山是現任的內閣參知政事,未來的首相最佳人選,李延清即使不看僧面,總要看一看佛面吧?

“相公,若能救得小犬的性命,在下愿效犬馬之勞。”

出乎劉金山的意料之外,楊炯這么高傲的人,竟然會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一時間,劉金山的心里,極大的愉悅感,幾乎在瞬間爆棚。

劉金山當然不可能馬上答應楊炯,開什么玩笑,李延清那小子只聽李中易的召喚,給不給他這個面子,尚在兩可之間。

不過,從內心深處而言,劉金山倒是很想收了楊炯這個門徒。

想當初,在楊炯的配合下,范質給李中易下了多少絆子?

所以,此事的解決,歸根到底,需要李中易的點頭。

劉金山是個聰明人,他在安撫住了楊炯之后,趁著第二日他在內閣值班的好機會,單獨拜見李中易,把事情的經過完整的說了一遍。

李中易聽完之后,不由微微一笑,說“楊炯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既然你想用他,那朕就成全了他。來人,叫李延清來見朕。”

不大的工夫,李延清喘著粗氣,趕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聽說是楊炯的兩個兒子的事情,李延清不由暗暗松了口氣,畢恭畢敬的說“楊炯的兒子只是口頭上公開妄言,倒還沒有實際行動。”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楊炯的兩個兒子,屬于嘴炮里邊的戰斗機,只敢動嘴,卻沒敢動手。

劉金山畢竟是李中易看好的未來首相人選,他既然出面替楊炯的兩個兒子說了話,李中易也就高抬貴手,放了那兩個小子一馬。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罰金贖罪必不可少!

和一般的統治者不同,李中易對于抄家啊,罰錢啊,頗有興趣。

既然李中易發了話,李延清自然不敢怠慢,當即就放了人。

只是,放人的時候,李延清耍了個心眼,就把楊炯的兩個兒子,交到了劉金山的手上。

不過,劉金山卻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找了李中易,請李中易發了話,李延清肯定不會賣他的面子,就這么順利的放了人。

李中易看中劉金山,主要是劉金山這人很聰明,他干啥事都不會瞞著李中易。

這叫作事君以誠,沒有君主不喜歡這樣的臣子!

用句通俗的話來說,這就是最受君上器重的純臣,不管哪個皇帝上臺,都需要這樣忠誠辦事的臣子。

李中易批閱完畢奏章之后,背著手從殿內走了出來,一邊散步,一邊思考。

外面的世界,銀裝素裹,積雪也都被鏟起來,堆成了小山。

轉過回廊,李中易冷不丁的看見了帶刀立于廊下的李安國,他不由微微一笑。

“正青,我看你手都凍紅了,冷吧?”李中易走到李安國的身前,滿是調侃的問他。

“回皇上,臣下有凍手的老毛病,身上倒是不冷。”李安國早就看見李中易朝他這百年走過來了,只是,礙于宮里的規矩大,沒敢主動湊上去。

按照宮里的宿衛規矩,當值的帶刀侍衛,如果擅自脫崗,至少要杖三十。

開什么玩笑,三十軍棍打下去,身體素質稍微差一點的人,當場就可能被打死。

李中易看著李安國挺拔的身姿,不由暗暗點頭,想當初,把這個紈绔小子硬塞進新軍大營里邊,那步棋還真是走對了。

軍人嘛,就必須有軍人的樣兒,再像以前那般的猥瑣,屁股早就被打開花了。

在軍隊的條令里邊,殺頭的罪刑,其實并不多。一般情況下,軍人犯錯,小錯小杖,中錯中杖,大錯就大杖之后,再關小黑屋。

“正青,你最近怎么沒去看望你妹妹呢?”李中易抬腳欲走,忽然想起來,最近沒在李七娘的宮里,見過李安國,便信口問他。

李安國把頭一低,小聲說“回皇上,最近家父硬逼著下臣在家讀書,沒讓出門。”

李中易略微一想,隨即明白了,李安國這小子誰都不怕,就怕他親爹李虎動粗。

李虎是武將出身,特別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邏輯,動不動就拿家法招呼李安國。

老子管教兒子,李中易即使是皇帝,也不好插嘴,他笑了笑,說“有空多去看望你妹妹和你外甥,她們都怪想你的。”

按照慣例,李中易每天都要去薛太后那邊露個臉,問個安,陪著說幾句家常閑話。

今天,李中易到了的時候,卻見他的妃子們,都站在薛太后的四周。

“喲嗬,今天好熱鬧啊,聊什么呢?”李中易拜見過薛太后,坐穩之后,信口就問李七娘。

李七娘抿嘴一笑,一邊蹲身行禮,一邊小聲說“太后娘娘今兒個手氣真好,大殺三家,贏了不少錢。”

宮里的女人,其實很可憐,既不能出宮去玩耍,又不能干預政務。她們只能聚在一起,打打麻將,尋個樂子。

一般來說,在宮里有頭有臉的妃子,才有資格上桌子陪薛太后打牌。

哪有每天都贏錢的道理?薛太后是個明白人,知道宮里的女人,都是想哄她開心。

“呵呵,今天的手氣確實不錯,又贏了三十貫錢。”薛太后看得很清楚,自從李中易來了之后,面前的這些女人,心思都散了。

不過,不癡不傻不做阿婆,薛太后只當沒有看見似的。

“都坐吧,陪我說說話兒。”薛太后招呼眾妃坐了下來,這才笑著對李中易說,“你來得湊巧,灶上煲著人參烏雞湯,盛一碗嘗嘗?”

哄長輩開心的事情,李中易自然不可能錯過,他摸了摸肚子,說“正好肚子有點餓了,就討母后一碗雞湯喝吧。”

在整個宮里,除了薛太后之外,其余的妃子也都有自己的小灶。畢竟,御廚房那邊的飯食,不可能合每個人的口味。

至于,嬪以下的女人,就沒資格享受小灶的待遇了,她們只能自己掏錢,找御膳房訂餐。

雖然李中易已經登基做了皇帝,不過,皇宮后院內的女人們,依然延續著以往的規矩。

也就是說,按照每個人的品級,每月發給固定的銀錢作為生活費。花的少了,算是自己的私房錢,既可以自己存著,也可以托人帶出宮去,補貼一下娘家,反正李中易不再過問其用途。

這種月例銀錢包干的制度,就目前的實踐來看,既減少了鋪張浪費,又減少了彼此之間的矛盾。

俗話說的好,三個女人一臺戲。

宮里這么多的女人攪在一起,哪怕每天只鬧出一點小事,積少成多之后,難免就會鬧出意氣之爭。

沒有利益沖突,就沒有矛盾!

如果,宮里的大小事務,都要別人說了算,時間一長,難免會鬧矛盾。

所以,李中易也是看透了其中的玄機,故意采取的各自開銷包干制,以免因為區區小事,那就鬧得宮里的雞犬不寧。

喝了雞湯之后,李中易察覺到,薛太后的心情確實很好,就笑著提議“不如再搓幾局?”

薛太后聽了這話后,不由笑了,李中易平時太忙了,根本沒時間陪著她耍子。

難得今天李中易主動提出參與麻將活動,薛太后自無不允的道理。只是,除了薛太后和李中易之外,其余的兩家該誰上場,眨眼間就變成了難題。

李中易略微一想,隨即笑道“除了母后之外,包括我在內,大家輪流上場,務必要把母后的錢都贏光。”

聽了李中易的提議,薛太后越發高興了,她原本就有些發愁,讓誰上場,讓誰不上場,都不怎么合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