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鳳棲

1.突聞婚訊

北約國將軍府

華麗富貴的府邸重重深院,蔥郁茂密的園林環繞四周,假山噴泉,拱橋湖水,悠長寬闊的石道婉轉延伸至后院。

“三哥,上次你略勝我兩招,此次我可會不留余力了。”

女子一身雪白錦衣,流云髻上僅一支縷金絲冠簪,烏黑如墨般的秀發傾瀉至腰際,膚若凝脂般光滑白皙,傾城絕色的鵝蛋小臉微仰,神情高傲的睨著在她幾丈外身穿墨藍錦服,腰帶灰黑寬緞帶,頭束羊脂白玉冠,面容俊美剛毅的男子。

他臉上掛著如三月春光般溫暖地笑容,一臉寵溺看著前面那個一臉較真的女子。

“六妹,上次過后我就說過不再與你切磋,待日后歸來,再與你一較高下,如何?“男子無奈問道。

“不可,我苦練半月就是為了要一雪前恥,今日定得分出個勝負來。”女子不依不饒

“棲兒,不可胡鬧,為父與你三哥有事商議,你且回后庭。”溫和地聲音從女子后方響起。

慕云棲轉身見父親面容中帶著不同尋常的憂色,想必定有要事。

“那女兒先告退。”說完對著他乖巧地施了個禮,便邁著輕快地步子往后院中去,走到垂花石拱門后她將身子迅速掩去,隨后露出雙眼看向急色匆匆向書房走去的父子。

待書房的房門緊閉后,她才轉過身子邁著緩慢地小步往夕棲閣而去。

慕云棲苦思冥想,也琢磨不出剛剛父親因何事而神情愁苦。在她心中,父親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想必是涉及朝堂上的大事才會讓父親面露焦色。

心知自己思緒萬千也無濟于事,且父親在北約位高權重,萬事亦可化解。

如此思來,方才的沉重便消失殆盡,臉上揚起一抹淺笑,邁著蓮花小步往夕棲閣方向去。

書房中,慕巖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單手扶著額頭垂首,面色凝重。

“父親,究竟何事讓您如此。”慕云澈坐在紫檀木書案下首,滿腹狐疑。

“皇上單獨留下為父,談及了給太子和棲兒賜婚。”

慕云澈聞及霍然起身,面帶慌色。難以置信地問道“將棲兒賜婚給太子?”

慕巖抬頭看向他的面色變的隱晦憤怒,點頭道:“為父深知你對棲兒之心,此事來的突然,皇上將婚期定在了兩月后,中秋宮宴后半月。”

慕巖看向他揮了下手示意他落座,繼而又道,“棲兒的身世,為父一直未曾提及,雖你們都知她并非我骨血,卻不知她實為白繁夕之女。”

慕云澈心中驚詫道,臉上冰冷。

“皓月宮女圣,白焯之女?”

慕巖輕輕點頭,神色暗沉。

慕云澈起身背向他負手而立,將面上哀色掩去。

慕巖起身打開木椅右邊角的開關,身后銅墻從中間向兩側開啟,出現一間密室。他邁步往密室中去,慕云澈聞聲望去,尾隨跟上。

密室外門緩緩合上,一顆夜明珠在室內將幽黑照亮。

墻上懸掛著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畫,畫上女子容顏驚世,一身月白輕紗,妙曼身姿纖細若柳,站在桃樹下嫣然巧笑,畫中美景淪為陪襯,獨顯女子臉上地傾城笑顏。

“這是白繁夕?”慕云澈肯定地問道。

畫上的女子相貌與慕云棲如出一轍,而慕云棲多了一份皎潔,少了畫上女子的溫婉。

“繁夕是神醫白焯之女,自幼便醫術超群。她雖是皓月宮之人卻不受宮規約束,一向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慕巖頓了頓,眼眸盯著畫中人,目光流露出悲痛欲絕,似難以啟齒般雙目微閉神情哀痛,那段往事每每回想起都讓他追悔莫及。

慕云澈想到幼時見父親與母親相敬如賓,卻心心念念的是別人。

平靜下來慕巖又道:“十六年前繁夕嫁給了臨朝晉王,成為了晉王妃。為父領兵與錦國聯盟攻打臨朝,攻進臨朝帝都后,晉王府已火光沖天,繁夕將棲兒靜脈封住交給我,便決然投身進了火海。”

他回想起晉王府燃盡后留下的那片廢墟,心中絞痛。

慕云澈震驚片刻后恢復平靜,回想當初父親確實是在戰勝歸來時帶回的棲兒。

父子二人都陷入了沉思。

“難怪當初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原來是真的失了記憶。”慕云澈了然道。

慕巖想起今日御書房中的情形,說道“太子三年前過府后,回宮便向皇上請了旨求娶棲兒,恐是當時棲兒尚未及笈才秘而未宣。”

“難怪太子弱冠三年卻無婚訊傳出,原是早已定下。”慕云澈冷漠說道

“若過早宣定,朝堂局勢定會生變,于太子不利。”

“如今已無退路,父親認為該當如何?”慕云澈無奈問道

慕巖回道:“你尋個由頭速回邊境,盡快將軍中諸事交與我們的人手上,為父去面見宮主,將此事告知。當初為父是私自帶回棲兒,將此事隱瞞,如今也顧不得太多了。”

“只得如此了。”說完便啟動機關離去,徒留慕巖在室內,對著壁畫思憶。

快入秋的湖面格外冷清,湖邊小船在湖上左右搖晃,激蕩起陣陣水波,靜溢的水面被層層撥開。

慕云澈負手而立,夕陽的光束渡在他玄青墨衣裹住的挺拔身姿上。昏黃的日光將他的背影照的無盡落寞,修長的身子后面映出長長的倒影。

他的思緒不知飄向何處,俊逸的面容散發出如寒潭深底般地冷漠。

夕棲閣前院白亭內,慕云棲手肘撐在石亭木欄上,身著輕紗鑲邊白藍錦服靜坐在亭內石凳上。目光失神地望著紅墻圍壁上方的天際,四周寂靜無聲。

慕云澈至湖邊過來剛踏進院門便看見眼前的畫面,慕云棲自父親書房出來后,便沒再出過夕棲閣。

他邁步進亭中,動作輕緩地坐在她邊上,伸手為她整理被吹亂的秀發,慕云棲身子往后仰了仰躲過了他要觸碰到她的手。

她神色怔了怔,望向他不置一詞。

慕云澈心中如抽絲般刺痛,抬眸凝視著她清麗無雙的面容,沉聲問道:“棲兒以為太子如何?”

慕云棲垂首不愿與他對視,思慮良久后才低聲道:“三哥所指為何?難道我有選擇?”慕云棲反問,語氣中帶著難以忽視的悲戚。

“棲兒,你若不愿,三哥可帶你離去。”慕云澈目光堅定道。

慕云棲緩緩起身站立在涼亭圓柱旁,心中無限惆悵。

府內皆道自己戲水落入湖中,湖水侵體引發風寒,昏迷一天一夜醒來后便沒了往日記憶。

那次落水上下處治了數十人,包括父親的妾室也牽涉被杖斃,原只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世。

慕云棲想起在密室見到畫像中與自己驚人相似的女子時,她便知曉畫中女子定是自己母親,縱然記憶里根本沒有這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她熟悉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院。記得父親和哥哥給了她無盡寵溺,讓自己從不曾疑心過自己的身世。

昔日往事,歷歷在目,她曾經深信不疑的一切如今竟變成了虛設。心間的天地在知曉真相那刻驟然坍塌,化為灰燼。

收回飄遠的思緒,她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父親與三哥心中所愿,棲兒會傾力相助。”

“我心中所愿,棲兒當真明白?”他再次凝視慕云棲,目光帶著希翼問道。

慕云棲感到有些無措,神色閃躲地轉過身,她輕輕地笑出了聲,有些自嘲有些蒼涼道:““三哥,我們已別無選擇。”

慕云澈悵然若失,恍惚地看著他面前的女子,內心掙扎不已。

思量許久,他悲怮欲絕地道:“日后進了宮,萬事皆先顧自己周全,凡事謹慎不可大意,宮內會有人照應。若有變故,你無需焦慮,只要有我和父親在,就不會容人傷你半分。明日別離,便不必相送了。”

說完他便轉身越過慕云棲跨步離去,不曾停留。迅速的動作輕輕帶起了風,拂起了女子衣袖邊的輕紗。

看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慕云棲心如刀絞,淚水再也無法克制,大顆大顆地劃過她蒼白的面頰滴落在光滑清透的青石地面上。

閣院正門一名身姿嬌巧的女子邁著輕快地小步走進涼亭,看見自家小姐臉上竟掛著淚痕,無聲地在哭泣。

她驚慌失措地抽出腰間的絲絹輕輕地替慕云棲拭去面上的淚珠,心疼道:“奴婢不知何事讓小姐如此傷懷,想必定與剛離去的三少爺有關,不過三少爺明日就要回邊境鎮守了,小姐何苦計較。”

慕云棲自嘲地搖頭嘆息,似乎沒聽見迎芙的話,失魂落魄的邁著蓮花小步往閨房去。

翌日一早,慕府朱漆大門外面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男女老少相互推搡。

巍峨壯麗的將軍府邸,三字匾下正紅朱漆大門緊閉,正門口兩側蹲坐著兩頭雄偉石獅,似守衛著府內安寧。

將軍府內正院廳堂內,慕巖正襟危坐在正上堂,慕云澈一身黑色戰袍,身軀挺直地單膝跪地,慕巖起身上前輕扶起他,身后兩列將領昂首挺胸,井然有序地轉身側立。

父子倆相繼往府門邁去,身后威嚴的將領步調一致地緊隨其后。

慕云澈走到正門處,一旁候著的小侍立馬向前恭謹的將托著頭盔的雙手伸往他面前,他拿過頭盔戴上,右手持劍,往后院張望了一下,隨即回過頭來邁著大步走出府。

將領們先他一步上了馬,他走到最前面的駿馬邊,抬腳邁上馬鐙,一氣呵成地翻身上了馬,雙手向前勒著韁繩合拳,沖著站在五步石階上的慕巖道了句:“父親保重,兒子絕不負所托。”

見慕巖目光溫和地點了下頭,他便夾馬勒韁起步出行,身后將領策馬跟隨。

人聲嘈雜的大道上因兩旁擁簇的百姓而變得狹擠,馬背上的男子氣宇軒昂,頭戴金盔身穿黑袍,冷冷的眸子偶爾掃過兩旁的人群。

官道擁塞讓慕云澈浩浩蕩蕩一行人艱難行駛,一個時辰的行程足足花了四個時辰。

城門一出,慕云澈便攜眾人策馬揚鞭奔騰而去,馬蹄所踏之處,空中風沙揚塵。

夕棲閣前院中傳出婉轉悠揚,裊音回繞的琴聲。

慕云棲一身月白錦衣坐在涼亭中,修長手指剛柔并濟地撥弄著琴弦,動人心弦的琴音飄蕩入耳,她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冷若冰霜。

院外一名身姿纖瘦的女子走進涼亭內,神色自若地立身于旁,恭敬地道“小姐,少爺已經出城。”

悠揚琴音戛然而止,慕云棲緩緩起身,仰面望向藍天白云,似發覺自己在傷感,拂袖轉身步入閨房,前路福禍難料,她怎能讓自己傷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