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散盡似曾歸

第四百四十回:偷酒

從前余靖寧一直以為,找著一個會說外國話的并沒有太大的難度,后來才發覺這是他“何不食肉糜”了。當初他久居京城,又是新派的人,和鴻臚寺的人一桌子吃法也不是沒有過,是以早就見怪不怪了。

沒想到,到了這兵荒馬亂的江南,要找一個會說東瀛話的,竟然這樣費勁。后來大費周章,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人原先是個和東瀛人做生意的,先前害怕是在找“二鬼子”,一直沒說,最后才吐露出來。

西北軍高興得如同要過節——橫嶼上這一幫子東瀛兵,沒幾個會說大衡官話的,就算是會說,那也說得難聽的要命,險些讓人以為這說的不是東瀛官話。

如今找出一個來,趕緊日夜兼程的用,把橫嶼上的東瀛倭寇全都審了一遍。

這臨時的“翻譯”給累了個半死,結果竟然是沒審問出甚么有用的東西來,和當初問島上的俘虜沒有甚么區別,還是那兩句話。“武井一郎在不在島上?”“不在。”“那武井一郎今在何處?”“不知”。

這群東瀛人還無比執著與切腹自盡,稍微一個沒看住,下一刻就能見到腸胃盡出的畫面。

那臨時被余靖寧他們揪來做翻譯的商人嚇得尿了兩回褲子,差點兒就白眼一翻給昏過去了。

眾人一看,也不好讓他再這么操勞,趕緊讓人下去歇著了。

最后又是折騰了好些時候,還是沒有審問出甚么要緊的東西來,這群東瀛俘虜便全斬了首,好給余下倭寇以示君威。

余靖寧又是好長時間沒歇了,就趁著這個機會小睡了一會兒。

他們是越過灘涂上來的,如今這海水已經漲了兩回潮了,等到下一回退回去的時候才能回到陸地上。

是以這一段時候還算是清閑,余靖寧安排的事務,就放心歇下了。

等他起來的時候,潮水還沒退下去,一群人還得在島上待一些時候。

他從帳中走出去的時候,車四正拿著京中傳過來的消息,正翻著看呢,見到余靖寧,趕緊湊上來,笑呵呵地道:“王爺來的正好,京中的消息過來了,是喜事。”

余靖寧揉了一把自己的臉,心說他們和京中傳的消息,不是政事就是戰事,還能有甚么喜事么。

正想著,就將車四手中的消息結果來看,只掃了一眼,便愣住了。

“王爺您看,是不是喜訊?”車四又樂呵呵地把頭湊了過來,那紙條上赫然就寫著“皇后有喜”幾個字。

余靖寧把字條還給了車四,調度了半天才調度出一個笑容來:“果真是喜事。”

“你把這條兒好生處理了,待會兒等潮水退下去,咱們就該回寧德了。”余靖寧順帶著拍了拍車四的肩膀,“去罷,動作快些。”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車四自然也沒有多問,應了幾句就下去了。

待到眾人回到了寧德城中,已然是快要天黑的時候了,眾人擺了宴席,想要慶祝一番。

說是宴席,其實也就是多做了兩個菜,一幫老兵油子坐在一起喝酒劃拳罷了,還不敢喝的太多,害怕夜里遇上了甚么事兒。

余靖寧酒量甚好,但一般這種時候也就喝兩杯意思一下,可今日卻破天荒飲了不少。

美名其曰,高興。他看起來也的確挺高興的,說說笑笑就和一群人一起喝了不少。

車三一吃酒就絮絮叨叨,一高興就要摟著余靖寧的肩膀不撒手,誰勸也不聽。這一番舉動看得車四那是心驚膽寒的——娘啊,咱們這小王爺又不是老王爺,老王爺那是和人笑罵關慣了,咱們這小王爺可不是這么個性子,哪兒能和人這么著啊。

誰知道,余靖寧竟然一反常態,竟然沒惱,還是笑瞇瞇地聽著車三跟他絮絮叨叨。

車三和他說“王爺啊,我手底下的小斥候,今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給我養老。”余靖寧就笑瞇瞇跟他說“能。”

車三又說:“我這輩子沒成親,但是也不遺憾,我手底下的孩子各個兒都和我兒子一般。”余靖寧還是笑瞇瞇地跟人說“好,你自己做的選擇不后悔便成了。”

車三說著說著話,要打酒嗝,好歹想起來面前這是王爺,沒敢對著人的臉打,趕緊背過身去。

余靖寧就頗會照顧人的吩咐手底下的小兵士:“給車參將端碗醒酒湯來。”

車四喝的不多,見他這個堂兄弟喝的實在是不成體統,趕緊把人架著下去了。

臨了臨了要走了,還跟余靖寧說呢:“他往日就神神叨叨不成個體統,今兒高興,多喝了兩盅黃湯,竟然成了這個樣子,王爺恕罪,恕罪。”

余靖寧還能笑著和這兄弟倆揮手:“沒事兒,沒事兒。”

車四抬了抬頭,看見余靖寧扯出來的那張笑臉,心里頭發怵:笑了這么久,臉都要笑僵了罷。

他正要抬頭問一問呢,誰知道他那個不爭氣的堂兄弟又張嘴哇哇要吐,車四見他在王爺跟前又失禮了,嚇得夠嗆,趕緊把人弄下去了。

也就再沒和余靖寧說話。

余靖寧神色如常,掛著一張笑臉就回了自己的營帳。

而后平朔親王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聽說酒可以助眠,那大概是自己喝的還不夠多。

于是他翻身爬了起來,跑到平日里做臨時后廚的地方,翻一翻還有沒有沒喝完的酒。

他無意驚動旁人,躡手躡腳悄悄去了,果真讓他翻出來兩壇。

余靖寧大喜,坐在地上就開了一壇,直接對著壇子就喝了一口。

酒氣辛辣,從口中竄上了鼻腔,又從鼻腔竄上了眼睛。

可真夠辣的,余靖寧抹了抹嘴角,眼淚花兒都要給辣出來了。

其實今天喝的酒,包括這兩壇,都是老百姓自家釀的。余家軍或是拿錢買來,或是老百姓自個兒送來,都不是甚么好久,渾濁得很。

也沒甚么勁道又綿長的味道。

可是怎么就這么辣呢?余靖寧抱著酒壇子疑惑。

為甚么會這么辣呢?他直到睡著之前都沒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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