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錦榮貴

第十六章 手里的是什么

林掌柜聞言一愣,隨即哈哈笑出聲來,“東家小姐,你可是被那賠錢貨給騙了,她哪里像是有錢給你的樣子喲。”

紀綺嘴角彎彎,“我是林家請來給林家唯一的兒子看病的,至于診金,該是由林家的哪位來支付,我想,這該是你們自己去解決。”

她頓了頓,瞥了眼躲在屋邊的林夫人,喟嘆道:“不過話說回來,林夫人從嫁給你就開始賠錢,真是賠大發了,這事要放在我身上,早就和離了。”

“你!”林掌柜臉上火辣辣的疼,“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紀綺斂去笑意,眼眸迸出些寒光,“那你這是和東家說話的態度嗎?”

她的視線入毒蛇一般游離在林掌柜的身上,緩聲問道:“林掌柜,我倒是想問上一句,這個時辰你怎么會在家里?”

店鋪已經開門,客人已經在店里,這會子正是熱鬧的時候,你一個掌柜怎么會在家里?

神色慌張,滿頭大汗,說不上兩句就粗著嗓子擺譜,這是做賊心虛了嗎?

林掌柜被她的視線盯的渾身不舒服。

他是怠惰,常常不去店里,就算在外頭被瞧見了也會說是在走動,是應酬,是聯絡人脈。

可現在是在家里。

“我”

他忽的發現紀綺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手里。

手里?

他手心一下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賬簿藏在懷里,可那吳綾卻捏在手里。

他下意識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紀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好像在說,林掌柜,你要說什么呢?是說你去了張大娘子的店里嗎?你怎么不把張大娘子帶回來呢?

林掌柜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店里還有事呢,我我得趕緊回去了。”

見著林掌柜真的走了,林夫人才敢捧著碗進來。

她怯怯的看了紀綺一眼,有些無措,“那個東家小姐”

“藥涼了嗎?”紀綺走上前去試了試,“可以了,快喂給他吧。”

林夫人細不可聞的應了聲,坐在了床邊。

慈目含柔,她一點一點的喂去。

剛才你爹說的話很傷你心吧。易兒別怕,還有娘呢,天塌了,有娘給你頂著那。

林易不敢說話,他眼睛刺辣辣的疼,霧氣遮蔽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林夫人。

藥很苦,就算是個成人也難以忍受,可這孩子卻連眉頭都沒皺上一下。

是心太痛,才壓過了這點苦楚吧。

林夫人一直坐在床沿,陪著林易喝完藥,看著他慢慢睡去。

她輕柔的替他掖了掖被子,喃喃自語道:“孩子的父親很有錢,我們也知道這錢來的有問題,可這又怎么辦呢?”

她的眼角有些晶瑩滑落,滴在被子上綻開一朵水花,“我們母子二人沒有錢,我們付不起診金啊,東家小姐”

她怕哭聲會吵醒了林易,只敢把臉埋在手心里死死的壓抑著抽泣。

沒錢,所以請不來大夫。沒錢,所以買不到藥材。這會子,還是因為沒錢,兒子最后的希望都會破滅。

她想,剛才東家小姐分明是在責怪老爺懶怠,如果現在跪下去求情,她會不會遷怒了自己憤然拂袖。

猶猶豫豫間,有個女聲輕輕柔柔,“我說了,我是林家找來給林家人看病,診金自然是該由林家的當家來付。”

她走來床邊坐下,探出手來搭在林易手上,“林夫人,剛才我一時嘴快,說了和離二字,實在是失了禮儀,還望你別介意。”

林夫人愣了愣,剛才的話她沒往心上去,聽著了又好像沒聽著,這會子卻被這兩個字震得耳膜嗡嗡,她怔怔的搖了搖頭,“沒沒事的。”

“這就好。”紀綺放開林易的手,道:“他先要清理一下體內的毒素,這一睡會有上一會兒,你也好久沒好好歇息了,還是趁著這會子快去睡一會吧,等他醒過來,可就沒這功夫了。”

林夫人聞言,連連點頭稱好,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是喜極而泣的歡喜。

紀綺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屋外,又琴正和四哥兒說著話,見著人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小姐,小姐這是要回去了嗎?”

紀綺搖了搖頭,耳提面命的正色道:“又琴,你趕緊回去找哥哥,讓他盯著林掌柜。”她轉頭看著四哥兒,又吩咐道:“四哥兒,你和韓大哥說,趕緊派人去那個鋪子,要快。”

兩人面色一下肅然,紛紛點頭稱是,結伴出了林家的大門。

紀綺抬頭看了看天,在風中,青絲飛舞,要變天了。

林掌柜捏著吳綾,悶聲坐在店里。

店里的生意依舊不好,伙計們坐在角落里閑散的聊著天。

林掌柜冷眼瞧著,并不去阻止。其實也沒什么可阻止的,若是平日里,他許是還會和他們一起聊上幾句。

可是今日不同。

他想回去張大娘子那兒問問那把刀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把雕著龍的金刀啊,那個女人沒腦子嗎?這種東西都敢收。

越是著急越是坐不住。

他騰的站起身來,抬腳便想離開。

門口卻傳來一個閑適的聲音,有些好奇,又有些揶揄,“咦,林掌柜,怎么臉色這么不好。”

林掌柜皺著眉向門口看去。

他娘的,你們紀家都是這么打招呼的嗎?

他在心里暗罵了一聲,剛要開口打個招呼,卻見著那人的身側又多了個人。

那個人他怎么會在這兒?

“東東家你怎么來了?”

紀老爺的手臂上還纏了厚厚的繃帶,面色有些泛白,精神卻看著不錯。見了林掌柜,嘴角不由翹了翹,“怎么,聽你這話像是我不能來似的。”

怎么,覺得我要死了?怎么,覺得這樣就能占了我的鋪子了?

“不是不是。”林掌柜連忙擺手稱不,“是前些日子里聽說你受了傷,你能好起來真是太好了。”

紀老爺心里啐了他一口,真是個不要臉的狗東西。

要不是剛才又琴急匆匆的跑回來找紀恂,他還不知道要被這兩個孩子給瞞去了多久。

這個兒子,連家業被別人蠶食了都蒙里蒙登的,還好讓自己知道了。

就是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嗎?連錦衣衛的總旗都不放在眼里,那他可有的好受的了。

紀老爺陰鷙的盯著林掌柜,仿佛下一刻就會沖上去活剝了他一般。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