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錦榮貴

第十八章 勾心斗角

“去把應天府的府尹找來關了這家黑店,我們回去交差了。”

韓蕭招了招手,挑著比甲率先出了店。

除了被留下的一人看店,一人駕了快馬往府衙去通告,剩下的人騎著駿馬浩浩蕩蕩的回北鎮撫司去了。

雨勢減張大娘子看著凌亂的鋪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招誰惹誰了,怎么就真攤上這群羅剎鬼了。

店里是進不去了,自己的家也不敢回。

她跺了跺腳,決定先去找林掌柜探探口風。

林掌柜在店里也是一樣焦躁。

紀家父子已經看了一下午的賬簿了,也不提有什么問題,就這么一本本的翻著。

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林掌柜皺著眉頭,躊躇了好久才試探道:“東家,東家少爺,都看了一下午了,歇會吧。”

紀老爺頭也不抬,瞟了他一眼,蔑聲道:“你累了?”

“不是不是。”林掌柜連忙搖手,憋著的話又被吞回了肚里。

紀老爺冷哼一聲,對著紀恂斥聲道:“狗伢子,后頭的帳呢?怎么一點眼頭見識都沒有。”

桌上的賬簿都被翻完,厚厚的一摞疊在一旁。

紀恂怏怏的垂著頭,蔫兒著站起身,“我去取,這就去取。”

“東家少爺。”林掌柜連忙跟著站起來,“還是我去把,店里的東西我熟悉。”

紀恂卻不樂意的皺著眉,不耐煩的擺擺手,“又不是沒拿過,我去我去。”

“這”

林掌柜有心阻止,可那邊紀老爺已經咳了一聲,“做什么慣他,又不是什么士林貴胄出來的孩子,做些事怎么就糙著你了。”

真不是糙啊。

林掌柜心有哀鴻,還急著想要阻止,紀恂已經憤憤的甩袖走向了柜臺。

進了店,紀恂一下鉆進了柜臺,躲在臺面下忍不住牽了牽嘴角,嘲笑著林掌柜拙劣的表演。

讓我來看看這里藏了什么臟東西。

他抬起身子,重新板起臉,憤憤的帶著委屈一把拉來抽屜。

嗯,賬簿都還在。

他拿出一本來翻了翻,扔在桌上,又捏出一本來。不過一會兒,桌上的賬簿堆成了小山。

好似都沒有問題啊。

紀恂有些不甘心,又拉開了一個抽屜,還是滿滿一抽屜的賬簿。

他卻是皺了皺眉,一把抽出里頭的頭一本來。

神色一下輕松了下來。

終于找到了。

收起心神,紀恂重新捧著厚厚的一疊賬簿回了后頭,沖紀老爺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不耐煩的道:“都在這兒了,還看多久?”

“死伢子,還不耐煩了。”紀老爺抬腳踹了他一腳,隨手點了點賬簿,轉頭看向了窗外。

雨已經停了,空氣里漫開些清新的香氣,潮濕中又有些溫熱的氣息在升騰。

他隨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水,對他們二人道:“行了,鐵打的兵也得吃飯,我們去燙壺酒,好好說說話。”

林掌柜不敢拒絕,強打起笑來和店里的伙計們關照了后,隨著他們父子二人出了店鋪。

一場只飲酒的宴席,沒人會記得究竟說了什么。

林掌柜晃晃悠悠的回了張大娘子的家里,倒頭就睡在了床上,任由身邊的人再怎么哭喊都不理不睬。

紀家的父子卻是醉意全無。

明月高懸,南屋的桌上點著一盞油燈,一壺醒酒茶已經見底。

紀恂從懷里取出賬簿攤在紀老爺面前,神色肅嚴,“爹,這賬簿看不出什么問題啊,那柜臺底下藏了一卷絹布也看不出有什么異樣,會不會是妹妹搞錯了?”

“不會不會。”紀老爺搖搖手,肯定的道:“你不是說綺兒還讓四哥兒去找了韓蕭,這賬簿是林掌柜特地從那個女人的鋪子里搶出來了,說明他特地跑去了那個鋪子里。”

“那會不會還有什么東西他沒留在咱們店里,而是帶走了?”

紀恂的話不無道理,他們父子二人也不知道紀綺到底發現了什么,才會讓他們一定要看著林掌柜。

紀老爺斜眼瞪著紀恂,“臭小子,要不是今天我正好聽見,你們兩個小家伙打算瞞了我多久?”

紀恂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著,“這不是妹妹體恤你受傷著嘛。”

紀老爺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夜色沉沉,兩人看著桌上的賬簿,相視無話,卻也一動不動,像是在等著什么人似得。

街道上,打更人已經敲過了子夜的一更鼓,紀家的大門終于被敲響。

韓蕭被迎進了屋里,桌上的茶杯早已多了一只,碧色的茶水消散去夏夜的倦意,他眸色熠熠,一口飲盡杯中水,開口道:“我們在那鋪子里找到一件含了金繡的比甲,已經上告了盧百戶,就等著明日去帶人下詔獄了。”

“只是一件含了金繡的比甲,算不得什么大事。”紀老爺沉色依舊,“大晉的律例里可沒說禁了金繡。”

“大哥。”韓蕭皺著眉好言勸著,“綺兒說了,這林掌柜背后有人,現在他的外室又公然在店里藏了金繡的比甲,這不是現成的證據嘛。”他憤憤然道:“當年嫂夫人走的那么辛酸還不是這個沒良心的賊潑才害的,這就算不為了大哥你,也是為了給了嫂夫人報仇啊。”

“別說了。”紀老爺眸中有些憤恨的星火在簇動,“報仇,不是不知所謂的往前橫沖直撞,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要玩刀口上添血的事。”

紀老爺向來謹慎過人,會這般打算也是情理之中。

韓蕭當下不再反駁,卻是暗地里和紀恂交換了眼色。

大哥不上,不代表這件事不值得上,機會稍縱即逝,他們是鐵了心的要把林掌柜狠狠治一治。

露夜深色,清醒的人還有一家。

那個被林掌柜喚作死太監的男人正坐在自家的主屋里,面前跪著的人沉聲上報,“大人,那韓小旗今天抄了張氏的鋪子,帶走了一件金繡的比甲,已經提呈了盧百戶。”

那男子捏著嗓子哼哧了聲,“金繡,金繡又怎么了?就算是金縷衣也奈何不了我。”

他白凈的臉龐在燈火的映照中忽明忽暗,一雙陰鷙的眼盯著面前那人,“去,讓應天府的知事告訴他,本大爺再也不要聽著這個姓韓的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