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錦榮貴

第一百零七章 不能說出去

眾人離開的夜寧靜又安逸,今日倩縈陪著紀綺待在院子里卻是忙碌非常。

紀綺將今天買來的藥一一洗凈熬上,瓦罐在院中排成一排,正突突的冒著熱氣。

倩縈坐在一旁看著火,坦笑道:“小姐你看咱們夜深人靜的時候熬著藥,像不像要去做壞事?”

紀綺笑過,點點頭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熬什么毒藥呢。”

可不就是嘛,她可是很擅長晚上熬毒藥的。不,該說她本來就很擅長熬毒藥。

那時候族中商討了很久,豫王將自己舉薦給天佑帝要給太子殿下治病的時候,父親就悄悄的告訴了自己。

找個機會。

找個什么機會,誰都知道。

一個能悄無聲息的殺了皇帝的機會。

只是這個機會太難了。自己在宮中那么久,卻是久久的找不到一絲下手的可能。最接近的一次,還差點賠上了全族的性命。

好在有太子殿下說好話啊。

紀綺笑了,想起那時候的步步驚心,一步行差踏錯就要送上性命的日子,竟然還有一些想念了。

不知道在金陵的太子殿下現在身子如何了?

她掀起一只瓦罐蓋子看了看,里頭的藥味撲面而來。

人說,藥是香的,越苦就越香。她卻想,不知這說藥香的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昔。

翌日晨起,又琴丫頭皺著眉蹬蹬的跑來紀綺的房間外。

院子外已經有婆子來請,讓紀綺去陪著給老金除了眼疾。

小丫頭舉起的手躊躇了下,一咬牙敲得門扉咚咚的響,“表小姐,表小姐起了嗎?”

“一清早的吵什么吵!”屋里傳來尖厲的女聲,門被一把拉開,門里是一臉憔悴的倩縈,“干什么啊,吵到小姐休息了你!”

又琴丫頭縮了縮脖子,卻還是低聲的問道:“倩縈姑娘,表小姐起了嗎?媽媽們都等著了,要接了表小姐一同過去醫治云翳。”

“治什么治!”倩縈沒好氣的沖她道:“不是都教了那個大夫了嘛,有樣學不來啊?小姐昨兒個睡的晚,沒空。”

“這……”又琴丫頭為難的搓著手,進退不是,“可是……”

“你們煩不煩,小姐是過來借宿的,一個兩個都賴著她做什么。”倩縈心里嘀咕一句北蠻子,哼哧了聲。

小丫頭搖了搖頭,作狀就要離開,身后卻有人聲響起,“你等會兒,又琴。”

又琴丫頭連忙停住腳,轉頭望去,正見得紀綺穿著一件藕色長襖走了出來,“怎么了?一大早的吵吵鬧鬧?”

她說話的聲音恰似溫柔,鼓勵了又琴丫頭幾分,她偷偷瞟向一旁的倩縈一眼,道:“回小姐,是媽媽們來請表小姐過去一同看了曹大夫治療云翳。”

“這事啊。”她點點頭,“那正好,你隨我進來把藥一起帶過去。”

藥,自然是昨天夜里連夜熬的。又琴丫頭連忙說好,跟著紀綺往屋里去。倩縈雖是不喜,也是一跺腳跟了上去,“小姐,我來幫你,外人毛手毛腳的,別摔了才是。”

紀綺提著藥箱走在前頭,后頭是拎著食盒的兩個丫頭。

門口的婆子終于見著來人,連忙迎上前去,“老奴見過表小姐,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來請表小姐一同去花廳治了老金。”

她說著,讓出一方視線來,“軟轎都備下了,還請表小姐速去吧。”

紀綺看了那軟轎一眼,卻是搖了搖頭,“今兒個懈怠了,沒能晨起去練了身子,就走著去吧,權當補練了。”

婆子連忙點頭“誒”了一聲,揮揮手讓抬軟轎的人退下了。

一行人沿著前兩日的路又走了一旬,終于來到花廳門外。曹大夫已經在里頭候著了,主座上還有杜老夫人正和身邊的夫人姨娘說著話。

堂中坐著一位老者,頭發灰白相間,兩只眼蒙了鉛一般,手緊緊的攥著。

紀綺走近了杜老夫人,福了身子先施了禮,“見過外祖奶奶,大舅母,三舅母,各位姨娘,讓各位長輩久等了,是綺兒的不是。”

杜老夫人擺擺手,笑容和煦,“起來吧。是曹大人心急,想要趕緊治了看看,又怕下手不準,才緊趕著要把你找來。”她又看向眾人,道:“既然人到齊了,快把老金送進去,這就開始吧。”

曹大夫早就躍躍欲試,門才關上,便對紀綺作了一揖,道:“那我就開始了。”

紀綺將藥箱放在一旁,覆手站在他的身側點了頭。

曹大夫已經練習了很多遍了,說著話的功夫已經黏出了一針輕輕的刺下,見紀綺并沒有說什么,他又繼續再下一針。

屋外的人神態各異,杜老夫人手里捏起的一只果脯許久都沒入了口,她“哎”了一聲,百感交集。

杜大夫人見了,躬下身子輕聲問道:“老祖宗,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唉聲嘆氣的。”

杜老夫人瞟她一眼,又是一聲嘆息,放下的手中的果脯,“我是怕啊。”

“你怕什么呀?”杜大夫人轉頭看向里屋的方向,輕笑道:“治不好也沒什么,這云翳本就是頑疾,再說她一個孩子夸下海口,怎得還怕人追著罵嗎?”

“我不是怕她治不好。”杜老夫人一輩子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厲辣的眸子中早已沉淀了歲月的坎坷,她卻是輕聲道:“我就是怕她治好了。”

治好了有什么可怕的啊?

杜大夫人覺得奇怪,對著杜老夫人笑著安撫道:“老祖宗,這表小姐能治了云翳可是好事情啊,有什么可擔心的?”

杜老夫人卻是搖搖頭,吩咐道:“今兒個不管她是治好了還是治不好,這事情到杜家的大門為止,絕不許傳出去。”

杜大夫人卻是不知所以然,還是點頭應下了,“哎,都聽老夫人的。”

杜老夫人的面色不好,一屋子的人也不敢喘上一口大氣,氣氛一下冷凝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里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像是驚惶極了,“啊!啊!這是什么!這是什么啊!”

杜老夫人的心一下揪了起來,整個人一下騰的坐起身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