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風月嫻

第6章 讀書

別說,冬歌年紀雖小,氣勢卻是不小。她往那兒一站,雙手叉腰,竟是有一股……嗯,潑婦罵街的氣勢。絲毫不遜色。

但蘇嫻不愿意惹事,她拉了拉冬歌的胳膊,低聲提醒她,“……我沒事的,別因為我跟同窗生了嫌隙。”

“不打緊的,月姐姐。他們這些人就是欺軟怕硬,你要是不強硬一點,他們就會覺得你好欺負。以后你就要受欺負了。”冬歌毫不掩飾的說道。

女童軟糯的清脆稚嫩,在蘇嫻聽來卻有振聾發聵的效用。

這世間弱肉強食,一旦被人踩在腳底下,便會一直淪為被欺負的對象。原本這些應該是大人世界里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冬歌卻已經深諳此道了。

她都不知道該說是十九叔教女有方,還是該說,是這世道太殘酷,竟逼得她如此早熟。

冬歌她才五歲啊。

“呀,平時看著挺乖的,今天這么囂張。你爹不就是個被罷了官的將軍嘛,你有什么好囂張的呀。平時我們看你是小姑娘,不跟你計較,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男孩兒忽然站了起來,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臉。

“你……”冬歌被他氣得小臉都紅了,氣呼呼地說道,“我看是你們的娘都沒有好好教你們,你們連人話都不會說。”

“你又沒有娘,你怎么知道娘要教什么?”

“你……”

冬歌被懟得無法反駁。

“別急。”蘇嫻這時候上前,將冬歌護在身后,看向那男童時,眼神便犀利了許多。

蘇嫻說道,“你倒是有娘,可你連什么是人話都不知道。看樣子,你的爹媽并沒有教你什么是尊重。孔孟之書,你只怕也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你你……你怎么跟我說話的!”

“你是怎么對我們家冬歌說話的,我就是怎么對你說話的。有什么問題么?”

“你你,你這小廝好大膽子!我要讓我娘教訓你。”那男孩兒不過七八歲,氣急了便將他的娘親都給搬出來了。

蘇嫻好笑地搖搖頭,“行吧,那就等你把你的娘親找來教訓我。”

“你你,你給我等著。我……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那男孩兒委實是氣不過的。

但這場鬧劇并沒有持續下去。因為,就在那男孩兒憤憤不已時,留著一綹山羊胡子的老先生正好懷抱著幾冊書、手持戒尺走了進來。

那男孩兒見是先生進來,這才沒了脾氣,不情不愿坐了回去。其他看熱鬧的孩子也紛紛各自坐好。

老先生也是經驗老道的先生了,他打眼環顧了一遭,不用旁人說,光是看這奇怪的氣氛大概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他打量了一圈,目光便又落回到還站著的蘇嫻與冬歌的身上,問冬歌道:“這是你的書童?”

冬歌點頭:“嗯。”

“你們倆也坐下吧。上課了。”

冬歌和蘇嫻對視了一眼。這才坐下。

老先生翻開書冊,便開始上課了。

他們這一批孩子都是初啟蒙的,《弟子規》,《三字經》那些之前才剛都學過了,如今學的是論語。原則上,順序是,先生讀一句,他們跟著讀一句,讀熟了就開始學寫,有條不紊。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讀。”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孩子們搖頭晃腦讀著論語,蘇嫻聽著郎朗讀書聲,恍惚又回到了童年時光。

她也曾有過這樣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那時候,孫仲文還是顧庭鈞,那時顧家還在。他們也曾不識愁滋味,都等著下了學可以一起去玩耍。

可誰知,有朝一日,顧家、柳家先后滿門獲罪。她也想不到,昔日一起讀書長大的同窗,會成為送她下黃泉的劊子手。

孫仲文,你會后悔的。遲早有一日,我要你對你當時的所作所為悔斷肝腸!

我倒是想看看,你若知道你顧家因何而獲罪之后,你要如何面對你的柳如意,你要如何面對你顧家的列祖列宗,如何面對含冤莫白的我長公主府滿門,以及許許多多因你而受害的無辜的人。

就不知到那時,你言之鑿鑿的害人的借口,可還能站得住腳!

老先生教著讀了幾遍之后,便要求開始寫了。

冬歌雖然鬼點子多,也機靈的不像個五歲的孩子,但唯有握筆寫字時,才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橫不橫、豎不豎,冬歌撓撓頭,又抬頭看了上頭先生掛出來的那一行大字,似乎是看不明白那個字是怎么拐彎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冬歌,里字并不好寫,先生雖然將字拆開了,可對冬歌這個剛學字的人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來。”蘇嫻看她委實困惑的難受,便抓了她手,一筆一劃地寫。

那老先生在學生之間走來走去,回頭看見蘇嫻抓著冬歌寫的“裏”,微微一頓,隨即就露出了贊賞的眼神,仿佛是在說:這個孩子不錯。

下課后,眾人便紛紛擱下筆,往院子里跑。

那個上課前還在與冬歌對峙的男孩兒也是狠狠瞪了蘇嫻一眼,就往外跑了。

冬歌氣得牙癢癢,捏著個拳頭就要追上去。

“那個誰,冬歌的書童,你過來一下。”這個時候,先生忽然喚道。

蘇嫻愣了一下,才發覺先生是在招手喚她過去。

“先生。”蘇嫻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不知道先生喚我過來何事?”

冬歌還緊張地搶到了蘇嫻的身前,護犢子似的護著她說道,“先生,月姐姐是來陪我讀書的,他們都帶書童,我也能帶。”

“老夫知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老先生眼中帶笑,和藹的模樣與課堂上的嚴肅判若兩人,“我就是想問問,這個小姑娘要不要也一起來上課。不是陪讀,是自己來。”

“啊?”蘇嫻和冬歌都詫異地看著先生。

先生摸了摸他的胡子,老神在在地說道,“鄙姓徐,是這私塾的先生,這私塾也是我開的。想來你是冬歌家中的用人。你且回去問問你家主子,若是你不必另外交學費,他肯不肯讓你也來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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