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四百六十六、宗子

檀邀雨推門走進謝方明家,三進的小院落在整個謝氏族群中是極其不起眼的存在。謝方明官路通暢后,大約是重新整修過這個屋子,可是有些邊角的細微處,如屋子的飛檐,偏房的門窗,黑漆漆的灶間,依舊能看出這老屋子曾經有過的破敗。

檀邀雨走了一圈后淡淡道:“怪不得全家都去了任上。與其在這兒受嫡枝的白眼,倒不如去任上做個土皇帝。”

轉頭見墨曜滿臉笑意地進門,邀雨就知道該造的勢已經造好了。她淺笑一下吩咐道:“關門吧。若有人來請,就讓贏風去開門。身為劉宋皇帝的親信,這張臉可比咱們受歡迎。”

嬴風揉揉額角,“你覺得本公子這張臉受歡迎就只因為這個?”

檀邀雨掃了贏風一眼,顯然沒打算理他。轉而對墨曜道:“去灶房看看可有什么東西能弄來吃。主人家連茶水都不打算給我們,可不能指望他會主動管飯了。”

嬴風將謝惠連扛進東廂房,將人放在床上又出來道:“他若是不信怎么辦?可不是所有人都會相信自己快死了這種話。”

檀邀雨直接走進正屋,“那就證明給他看,直到他相信為止。”

謝惠連醒來時,有片刻晃神。他隱約記得自己是從私塾歸來,怎么就躺在了床上,天也都黑了。

等他回想起自己遇到了誰,謝惠連大叫著從床上跳起來。然后就聽到贏風隱隱含笑的聲音自門邊響起,“醒啦。過來聊聊吧?還是你打算再睡一會兒?”

嬴風說著就動了動自己的手腕,嚇得謝惠連周身一凜。

謝惠連明明害怕,卻依舊不忘了要虛張聲勢地呵斥,“嬴統領深受皇上器重,怎會自暴自棄,同檀邀雨同流合污!”

贏風后背靠在門上,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心想這小子是真的讀書讀傻了的啊。他挑了下眉,“此事說來話長。你只需知道我如今改弦更張了就好。”

“你去了仇池?!”謝惠連不敢置信。仇池一個彈丸之地,贏風怎么會放棄他在劉宋的大好前程,跑去個小國做官。

此時檀邀雨的聲音傳來,“謝表哥還是到正屋說話吧。”

嬴風聽到,站直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惠連知道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夠這幾個人看的,索性心一橫,隨著贏風走進正屋。

雖然心里有了準備,可看到檀邀雨反客為主地坐在他爹的案桌后,謝惠連還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究竟意欲何為?”謝惠連氣得漲紅了臉問道。

檀邀雨笑道:“謝表哥不必如此緊張。你心知我不會加害于你,否則也不會任由你在我面前冷言厲語了。”

邀雨抬手示意謝惠連落座。謝惠連咽了口口水,在子墨刀子般的注視下坐了下來。

檀邀雨滿意地點頭,總算這人還沒迂腐到什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地步。

她雙眸炯炯地望向謝惠連,語調輕松地問道:“謝表哥可想做謝家的宗子?”

檀邀雨的態度隨意了,仿佛她說的不是決定一個頂級氏族命運的大事,而是今晚要吃什么飯喝什么酒。

謝惠連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你是沒睡醒嗎?我出身旁枝庶出,住的屋舍離主宅少說五里之地,你居然問我想不想做宗子?你是故意來羞辱我?還是仙姬如今身份尊貴,看不上我們這種出身的親戚了?”

檀邀雨早就知道謝惠連會是這種又臭又冷的態度,她也沒打算和盤托出,畢竟行者樓的事兒,說了謝惠連也不會信。

“若是我說,你不做這個宗子便會死。你父親的官職也會就此丟掉,你又當如何?”

檀邀雨面容和煦,說出的話卻如刀子般扎進謝惠連心里。

謝惠連的身子顫了一下,“你威脅我?”

檀邀雨毫不避諱地承認,“你可以這么認為。畢竟我殺你不是什么難事。而舅父的官職……”邀雨嗤笑,“你不會當真是以為是你家時來運轉了吧?”

謝惠連被檀邀雨問得愣住。他突然羞惱萬分,好像自己深藏著的秘密被人窺探了一般。

檀邀雨伸手止住謝惠連即將脫口而出的惡語,平靜道:“你若惱羞成怒,反倒證明我說的話是對的。”

謝惠連脾氣雖臭,可人的確聰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哼一聲,“即便沒有你從中搗鬼,我爹也一定可以青云直上的。我雖不知你到底有何企圖,可你利用人也該找個有價值的。謝家又不是什么寒門小戶,你當真以為宗子是你說了就能當的?”

邀雨眉眼彎彎,很滿意謝惠連沒有為了維護面子而做蠢事。“說到底,表哥只是還不信我。也罷,反正此事也不急在一時。我難得來陳郡,想在表哥家住些時日。”

謝惠連脖子一梗,立刻反對道:“那不行!男女授受不親,你我都未有婚配,家中長輩又不在,不便爾等留下,還請速速離開!”

檀邀雨被謝惠連這種別扭性格逗樂了,“表哥怎么忘了,我如今也是個小郎君。”她說著還揮了揮衣袖,示意謝惠連自己是男裝打扮。

“胡鬧!”謝惠連橫眉冷目地道:“男女大防,豈容爾等如此混淆視聽!”

檀邀雨無所謂地往椅背上一靠,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將表哥打昏好了。表哥昏厥,我總不好置之不理,自然要留下來照顧一二。”

“你!”謝惠連指著檀邀雨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

眼見嬴風又朝他走了過來,謝惠連不禁打了個哆嗦,“好!就、且容你們住上一日!”

檀邀雨嗤笑,這人真是不打不怕啊。原想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無奈他只屈服于棍子。

邀雨嘴角含笑,十分篤定地道:“表哥無需擔心許多。你只需知道,只要你點頭,我便有法子讓你坐上宗子之位。你若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若是你贏了,我們就此離開,絕不再打擾。若是我贏了,你便聽我安排,做謝家的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