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寵妻

第五十二章 再遇

他著一身月白錦衣,領口是暗金的花紋。

輕抿著薄唇,細長溫和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穆芷苓。

穆芷苓忍不住驚呼:“黎哥哥?”

鄭黎聞聲,眉頭一挑,欣慰地笑道:“想不到小五竟然還認得我,我還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你已不記得我了。”

穆芷苓垂下頭去,有些心虛地細聲道:“自是記得的,不過才五年的光景而已。”

可若是前世,她定然認不得。

鄭黎去西南荒地時才不滿十二歲,五年后回歸已經十六歲有余,容貌變化太大,且當時的穆芷苓才六七歲,對印象不甚深刻的鄭黎的面容,當然是記不清的。

如今雖記得,瞧見了卻是滿腔的驚愕。

前世鄭黎并沒有出現在秋宴上,而適才她在宴席上也沒看到他,那他到穆宅做什么?

“黎哥哥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在宴會上并沒有看見你的身影。”穆芷苓忍不住問道。

鄭黎低頭看向她,眼底劃過一抹復雜之色,依舊柔聲道:“我也和小五一樣,不喜那樣的場面,故而早早地便離開了,所以小五沒看到我也屬正常。”

穆芷苓怔了怔,努力想讓自己相信他的話,卻發現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她若是像前世一樣,真的只是十一歲,定會信他所說。

可現今的她,兩世為人,又怎會聽不出他分明是騙她的。

再次看向鄭黎,面容消瘦,雙目深邃卻有神,嘴角雖含著清淺的笑意,卻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錯覺。

她知道,這些年他必定經歷太多磨難,令他較之同齡人多出了一份深沉和穩重。可她依舊想不通,他怎突地到應國公府來了?

鄭黎忽地在穆芷苓身旁坐下。

穆芷苓收起之前的疑惑,側頭盯著這個未滿十七的少年,忽地想到什么一般,問道:“黎哥哥,沈王妃她還好嗎?”

五年前,她匆匆將安胎的藥趕制出來交給沈王妃,可能否有所幫助,她心里也是一點譜沒有。

鄭黎顯然沒料到穆芷苓會突然這樣問,身子募地一僵,微微側頭,面帶苦澀,盡量使自己聲音如剛才般平緩,道:“挺好,我臨走之時,母妃的身子不……錯的。”

穆芷苓狐疑地看著鄭黎,眉頭皺的更甚。

幾年不見,如今的鄭黎,以不再是五年前那個會傻傻地笑的溫暖少年了。

事事瞞著她,是覺著她太小好騙,還是他不想讓自己慘痛的經歷嚇著她?

前世她是從宋瓔昭口中得知鄭黎的事,只是隱約得知鄭黎這幾年因他父親,有了太多非人的遭遇,可具體是何,她卻沒聽清。

察覺穆芷苓突然沉默,鄭黎轉過頭,凝眸而視。

“多年不見,小五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鄭黎意味深長地輕吐一句。

穆芷苓回過神,忍不住唏噓他的少年老成,嘟囔著嘴道:“黎哥哥自己不也是嗎?說得好像你是個大人似的。”

氣氛瞬間冷凝,再次陷入之前的冷寂。

突地鄭黎騰起身,摸了摸穆芷苓的還未挽髻的頭,目光柔柔,道:“黎哥哥和小五不一樣的……小五,這石凳冰寒,對身子不好,你身子一向又弱,還是少坐會兒為好。若是不喜歡那些喧嘩的場面,回閨房中待著也好,黎哥哥有事得走了。”

穆芷苓欲叫住他,問他是什么事,抑或是他此事來應國公府到底所為何事,卻終是緘默不語。

他若是愿說,只怕早說了。

穆芷苓自個兒坐了須臾,朝海棠苑走去。

晚上的賞月,她根本不用去。

待會兒必定會下雨,今年的最后一場雷雨。

屆時雨流成河,一干人等都會被淋得渾身濕透。

穆芷苓回到海棠苑時,錦巧依舊扔跪在院中石板上低聲哭泣,身子一抽一抽地,那模樣委屈至極。

穆芷苓忍不住不悅道:“你這是作何?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未善待你。”

這些年她雖對錦巧沒有過好臉色,卻并未真正為難過她,她如今這樣還以為她這個做主子的是有多苛刻,多無情。

錦巧聞言,身子顫得更加厲害,她伏在地上,哽咽道:“小姐,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自作主張,是奴婢惹得小姐生氣,求小姐大人大量,不要攆奴婢走。”

錦巧一連幾個奴婢,惹得穆芷苓一陣反感,她不耐煩地道:“你做錯了什么?我有說過要攆你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以來便是不變的準則,怎的到你嘴邊和見不得人一般?你莫要再說,你若是繼續跪在這里,我即刻讓你出了穆家的大門,想取代你位置的人已經排到城東門口了。”

穆芷苓嘴上說著,心下也琢磨著,找個合適的時機,讓錦巧離開穆家。

以前以為將她留在身邊,讓她飽受自己的冷待,也讓她吃些苦,可是這些年卻發現堵心的是自己。將她逐出穆家,這樣的懲罰對錦巧來說,已算是沉痛的打擊了吧。

錦巧踉蹌著起身,膝蓋骨已經僵硬,差些摔倒,她深深地盯著穆芷苓漸遠的身影,眸中忽地迸發出深深的惡意。那憤恨的目光,仿若要將穆芷苓整個吞噬一般。

穆芷苓剛在案幾前坐下,翠柳便匆匆進門,慌張道:“小姐,剛才你去哪兒了?奴婢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你。”

穆芷苓坐在棋盤前,一個人自顧自地看著那盤千古殘局,抬頭看翠柳道:“找我作何?你呀,總是改不了風風火火的性子。”

翠柳喘氣道:“小姐,剛才奴婢本想著無聊,便折回去看投壺,哪想到那彈琴之人竟然是三小姐。還有昭小王爺用箭將鐵壺震碎了,奴婢當時驚得都說不出話來。回過頭來想告訴您這事兒時,卻找了半天沒找著。”

穆芷苓神色一凌,手中的棋子突地落地,問道:“你說什么?彈琴之人不是樂師,而是三姐姐?”

翠柳重重點頭,道:“是呀,三小姐彈得可好了,當時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她了,還有昭小王爺更是聞琴音而起身投壺,那琴音陡然高亢,昭小王爺便將那壺給砸碎了。”

穆芷苓只覺脊背發涼,事情怎會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