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匠女

051. 強詞

齊玥雙手一抖,還沒待反應出什么動作,一只帶著濃郁藥香的大手,便已先行纏上遮住了她的雙眼。

“不要被一時的憤怒掩蓋了妳的視線,要相信妳所深愛的人。”空靈的聲音如梵音忽地洪鳴,將她從心底翻涌啃噬而上的怒之業火、給硬生生地澆熄。

藏弓感受著手下柔嫩的小臉先是生硬地僵直繃緊,緊接著、幾個深呼吸后,嬌小的女孩兒便再度冷靜了下來,眼睛似乎還眨了眨、這才又點了點頭。

絲綢般的觸感溫馴地擦過自己帶繭的掌心,像是羽毛輕輕地掃過心尖,癢癢的、帶著點酥麻,讓藏弓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那已經挺直著背脊向前行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齊玥經過藏弓一陣打斷,此刻的人已是冷靜了下來。

她這么多天以來,上上下下交代的那么多事,又嚴防死守的很,連一向對內宅之事無比遲鈍的齊涵璋都能查覺到不對,沒有道理任氏這個與王氏相斗多年依然能不落下風的她、會沒有所品出詭異。

因為門被猛然推開,凌厲的秋風卷入,讓所有人都聞到了在那靡爛的膻腥味之外,還有一股漸漸變得濃郁的血腥味!

因為尖叫聲而放棄與王氏對峙的齊涵璋抬步跟著進了門,右手是齊玥和藏弓擋著,他視線之內,就只剩抖成篩子、滿臉青白的戚緋,以及彷佛隨時都要昏過去、嘴唇已經都咬出血的孫媽媽。

而王氏看著所有人都擠進了花廳里,她也不甘落于人后,帶著曉書。就這么蠻橫地架開了齊涵璋,語調惡怨恨毒地沖著戚緋說道,

“妳這個勾引我丈夫的賤.女.人──!說、妳把我丈夫弄去哪兒了!哭哭啼啼的以為滿身狼狽、就會讓大家以為妳才是被強的那個嗎──?”

王氏的最后一句話似是捅著了戚緋的馬蜂窩,只見她猛地自地上蹦起,嘴里驚懼地喊著“姐夫救我──!”,看著那勢頭,打算是要一頭撞進齊涵璋的懷里尋求庇護。

而王氏又怎么可能任由這個女人做出這等逃避問罪的事來?

只見她一把狠狠拉住了戚緋,也不管長而裝著甲套的小指刮花了戚緋的下頷。狹長的眼眸微瞇而泛著冷光,嘴唇不懷好意地勾起,語調更是陰陽怪氣地說道,

“喲──!作賊的還喊捉賊呢!妳這賤.人勾引人的時候怎么都不覺得丟人吶?現在才想著脫身,是不是太好過了點?”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戚緋一把頭發被緊緊捉在王氏的手里,背后也被跟著趕上來的曉書一把擒住,只能微仰著一張煞白的臉、梨花帶淚而又哀凄地看著齊涵璋。“姊夫你信我──!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的!

她提前吃了催.情香的解藥,人本來就會出現類似感染風寒的癥狀;卻沒想到本該中招的任氏,卻在齊涵青動手的時候……

竟然醒了過來──!

然后……

然后……

齊玥沒有理會后邊的一片混雜著捉.奸.拿.贓、兼之問訊還有喊冤般的對話,她定定地伸出抖成不象樣的手,在藏弓冷靜的眼神中,猛地掀開了那以被蹂.躪得如咸菜干的錦被。

任氏整個人泛著潮紅地窩在錦被里,本該端莊高雅的深綠儒裙凌亂無比、半脫下的里衣、只能干巴巴地掩蓋住幾片青紫;她的呼吸急促。額頭上布滿冷汗,釵環早已四散在軟禢上,唯獨那根長有人前臂般的金鳳銜珠雙尾釵,上頭沾滿了深紅黏膩的血跡,被任氏給緊緊地握在手里。

平日總是會溫柔地拍著齊玥和齊南陽的手,此刻因為過度發力地纂緊那雙尾釵,慘白得青筋暴露、指節瘋狂的抖著──卻始終不肯放下那尖端銳利得不象話的‘武器’,彷佛正害怕著什么,牙關更是咬得‘咯咯’作響。

齊玥只覺得自己彷佛要窒息了似地,胸膛激烈地起伏。雙手撐向禢緣。語氣卻像是對待著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呢喃而孺慕、聲音溫馴柔順得不可思議,

“娘?娘……醒醒、玥姐兒來看您啦──!”

藏弓見狀、眼神猛地一沉,往右一個半步,‘刷啦’地扯下了幾上的桌布,成功地打斷了一旁吵得不可開交的五個人,自己卻退回齊玥的身邊,一把罩住了彷佛陷在噩夢里般始終無法醒過來的任氏身上。

“婉儀──!”藏弓的技術再好。但畢竟是相愛相處了十年的夫妻,齊涵璋目眥預裂地凄惶出聲,在回過神的齊玥死命阻攔之下,只能隔著兩步看著藏弓拖起的一團‘布’里。看著那垂軟地吊在空著的小臂。

明明沒多久之前兩人還相擁地坐在軟禢上,討論著晚上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看燈會。

明明那金鳳銜珠雙尾釵,是自己早上親自替她簪上的;還被那雙佼佼鳳目斜睇著,說自己太過兒女情長……

只一瞬,天崩地裂……

“她中了相當猛烈的催.情香。”藏弓表情也有些凝重,碧色的眼眸緊盯著齊涵璋的機近失神的雙眼,“四夫人雖然未遭毒手,但她的狀況依舊相當糟糕。再不處理恐怕也差不多要直接準備白事了……四老爺若是信我,我就帶著四夫人到您倆的內室里做診治……”

“我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齊涵璋緊緊捉著齊玥的手臂,渾身不可遏制地顫著,“求求你……我求你……”

平日多么泰然自若的一個人,此刻竟像個孩子般彷徨無措、小雞啄米似地猛點著頭;放開了齊玥,也沒館藏弓有沒有跟上,他自己的腳步根本就是飄著的。踉蹌地一路跌跌撞撞地領著藏弓向外──

“這里交給我。”齊玥壓抑的聲音,在藏弓跨步跟上時,彷佛海嘯將至地、冷靜地響起。

而藏弓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只有頭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點,帶著一股勁風、快步跟上了那已經找不準東西南北的男人。

戚緋瞪大了眼眸,僵硬地看著那把頭轉向自己的小女來。心中彷佛被冰冷的黑河河水浸漫而過,從腳底、一陣凍人的殺意竄上,將她如蠶繭般包裹著。

王氏看著齊玥毫無表情的臉上。那雙始終能說話的眼眸、此刻壓抑著如紅蓮般的怒火,一步步地從軟禢走來,語調輕柔妖異,

“戚氏,妳把我娘怎么著了?”

戚緋像是被人給掐緊了脖子,雙眼外凸、哽著脖子,咿咿呀呀地說不出話來。

“那換個問題……”齊玥彷佛很貼心地點點頭。瞥了一眼王氏,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大伯倒在哪里?”

“啊──!啊啊阿阿阿啊啊──!”繃緊的神經似是被人狠狠晃動了最后的一下,戚緋半宿的驚恐,終于在這一刻累積到最高點,崩潰地爆發了。

‘啪’地一聲,王氏氣得狠狠甩了戚緋一巴掌。恨聲說道,

“問著妳話呢──!嚎什么?報喪呢──!”

“血……血啊──!”戚緋不顧臉上瞬間被王氏一掌摑得紅腫充血的傷痕,抱著頭跌坐到地上,“他……他瘋了……血……好多的血……一直刺、一直刺……”

“孫媽媽、妳呢?”齊玥看都不看戚緋一眼,任由著王氏主仆盯著她,自己則看向那已經不斷跪地磕頭的孫媽媽,語調輕柔依舊,“妳又為什么……要背叛我娘呢?”

照里來說孫媽媽在齊家這么多年以來,地位崇高、月俸也始終高人一等,任氏對于她這么個‘半路家人’非但沒有疏遠。反而還替她兒子一家消了奴籍,讓孫媽媽的孫子能夠讀書識字、舉業科考。

換做是常人,早已肝腦涂地。

只有這個外表敦厚,接連帶著他們姐弟倆長大的孫媽媽,做出了這種事。

此時此刻,孫媽媽的額頭早已磕出了斑斑血跡。但場中的所有人,包含已經不知所謂的戚緋,沒有任何對于她的舉措有任何動容。

“這一切都是大老爺預謀的……”孫媽媽一面磕著頭。一面背書般地喃喃道,“是他讓青木苑的翠兒投了催.情.香到咱們的院子來……表小姐本來人就不舒服……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喲──!合著做.妓.女去勾引人的都是不得以的就是了?”王氏譏諷地看著孫媽媽,“大老爺想要個女人外面一撈就有,為何非要來這院子?孫媽媽……妳這要幫那已經瘋掉的賤.人說話會不會太不講道里了點?”

“都是大老爺逼的──!”孫媽媽猛地停下了磕頭的動作。赤著一雙昏花的老眼,對著顫巍巍地齊玥喊道,“大老爺喝了酒,四處亂走,掄著拳死敲著門……四夫人為了護著表小姐……”

“夠了──!”齊玥眼神陰冷地看著那看似渾身顫抖、卻連發髻都沒有半點凌亂的孫媽媽,上前一步捏緊了她的下頷,也沒管老媽媽被那力道捏得只能‘呵呵’地掙扎,一雙單鳳眼彷佛噴火,“強詞奪理成這般,妳當在場所有的人都是傻子、都是瞎子?孫媽媽,妳信不信我娘能把妳一家子給除了奴籍、我也有辦法讓妳全家老小一起徙刑三千里路?”

注意,因為爛作者思想奇葩,這波高能頗長喔(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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