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食無憂

18 雞飛狗跳

屋里頭,劉荷花急,屋外頭,苗張氏也急。

她剛撒開苗大福,就聽見里頭摔了碗,聽翠花那意思,好像是那混賬媳婦在氣她教訓大福,所以摔盤砸碗的跟她撒氣呢。

豈有此理,她這個做婆婆的,教訓一下孫子也不行?什么時候輪到兒媳婦撒潑了。

所以,她瞇起眼狠狠的瞪向不知所措的兒子:“這就是你那寶貝媳婦,我才剛來,還是來伺候她的,教訓大福幾下,她就給我摔碗了?虧得我是跟你兄弟過,要是跟你過,還不得被她一碗藥死?”

苗富貴嚇了一跳,連忙搖頭辯解道:“娘,你別惱,不是那回事兒。荷花她向來是不發脾氣的,不信你問問左右鄰居,剛才估計是她不小心沒拿穩,也說不準是翠花那丫頭手笨沒端好呢。”

他話音未落,屋里又傳來了苗翠花的求饒聲。

“娘,我這就收拾了,你別打我……我知道錯了,是我不該給你煮米粥……你別急,我這就去叫爹過來,我這就去……”

苗張氏繼續等苗富貴:“這就是向來不發脾氣?這就是不小心沒拿穩?”呸,撒完脾氣就叫富貴過去,是又要跟富貴撒嬌哭委屈了吧。

苗富貴坐不住了,起身就大步流星的往屋里走,他要問問翠花那丫頭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惹荷花生氣做什么。還沒等他進屋,苗翠花就從屋里跑了出來,頭發也亂了,衣裳也臟了,一看就是被人教訓過的樣子。

“死丫頭,這是怎么回事,你娘現在身子弱,不能受氣,你還惹她?”苗富貴一把拉住女兒,沉著臉呵斥道,“瞧你這一身亂七八糟的樣兒!”

“我,我不是故意的……娘聽見大福弟弟哭,就心疼了……”苗翠花低著頭,抖著身子哭道,“我這就給娘重新做飯去。”

屋里的劉荷花氣得臉色鐵青,這個死丫頭什么時候學會這種手段了,簡直是血口噴人。

尤其是聽見苗富貴進來后,頭一句話就是:“知道你心疼你委屈,可你也不能砸碗不是?娘在外頭聽得清楚呢,你看看,這又得生你的氣了。”

“富貴,我,我……”劉荷花抬起臉來,兩眼淚汪汪的看著苗富貴,白著一張小臉蛋,嚶嚶的哭了起來,“我沒砸碗,都是翠花鬧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得罪她了,她怎么就生出這樣歹毒的心腸坑我……富貴,我是不是哪里對不住她了?”抹了把眼淚,她繼續哭,“可我嫁過來也有八年了,沒打過她沒罵過她……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苗富貴一愣,沒想到劉荷花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禁皺緊了眉頭,難以置信的問:“你是說,是翠花打了碗賴到你頭上的?”

“就是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這幾天總跟我犟,說她什么也不聽。我想著你一人在外頭夠累了,也不敢跟你說……可她要是還這樣下去,這個家還有我和大福大財的活路嗎?”說到這里,劉荷花不禁哭出聲來,抱起了身旁的苗大財,眼淚止不住的滾落下來,“我倒是罷了,可憐大財他才剛生下來,今后還不知會怎么樣呢……”

苗大財本來睡著,剛剛的吵鬧已經令他有點不安穩了,如今再被他老媽抱在懷里哭號,終于徹底不爽的扯開嗓子嚎了起來。

那哽咽聲已經差點哭斷了苗富貴的心腸,再加上幼子的哭聲,怎一個凄慘了得。

“豈有此理,我看那丫頭是想死了!”重重的一跺腳,苗富貴扭身就沖了出去,他非得好好管教那個死丫頭不可。

苗翠花剛端了自己的碗開吃,經過剛才鬧騰那一陣子,她的面溫熱的正好入口,一會兒就吸溜了半碗。

“你,你還有臉吃飯!”苗富貴出來就看見女兒竟然沒事人一樣的坐在那里大吃大喝起來,氣得心臟都快爆了,只覺得腦子里嗡嗡的響個不停。

“我?”苗翠花愣愣的看著苗富貴,忽然恍然的點頭,看了眼苗張氏后才說,“爹,娘餓了是不是?我本來是要給娘煮飯的,可奶奶說娘現在心火旺,不能吃太飽,不然那火消不下去,要清靜的餓上一頓才好。”說完,她還沖苗張氏求證的一笑,“是吧,奶奶?”

苗張氏點頭,沒好氣的坐在那里,拔尖了嗓門說:“就是要餓上兩頓才知道消停,既然不想吃飯,還砸了碗,那就別吃飯了,什么時候消停了什么時候再吃!”這做婆婆的,有幾個是樂意看到自己兒子被兒媳拿捏住的?

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說給誰聽的。

不過,聽見的可不只是屋里頭的劉荷花,更有一墻之隔的鄰居們。

嘖嘖,這還真是熱鬧啊,富貴他娘才剛來了一天,婆媳兩個就鬧成這樣了。老太太心狠,媳婦脾氣也不小,以后有熱鬧看嘍。誒,荷花嫂子不是一貫的脾氣好的么,怎么這回跟自己婆婆鬧成這樣,連碗都給砸了呢?

但苗富貴這會兒沒工夫考慮那么多,他要好好的收拾自己這個沒良心的閨女。

一擼袖子,他指著苗翠花吼道:“死丫頭,你給我過來!”

唉,你發飆就發飆,難道不能先在屋里好好的哄會兒你的真愛,等我把飯吃完了再出來?有些戀戀不舍的看了眼碗里相依相偎的面條們,苗翠花擱下了碗,怯生生的問:“爹,怎么了?”

“怎么了?你還問我怎么了,我倒要問問你,那碗是不是你砸的?”苗富貴一方面是氣惱,另一方面也是不解。

翠花這丫頭從小就老實木訥,怎么突然就這么大的膽子了,前兩天跟他頂嘴不說,今兒竟然還敢陷害荷花,她這是怎么了?

“我砸碗?”苗翠花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道,“爹,我沒砸碗,那是給娘盛的飯,我哪兒敢砸呢?”說著,她愣了下,又連忙點頭,“是我砸的是我砸的,娘說是我就是我。”順便,她還畏懼的看了眼苗張氏。

苗張氏那叫一個惱啊,這兒子眼瞅著就不是她的了,那媳婦子幾句話就能哄得兒子東南西北都不知道。還說碗是翠花砸的,翠花砸碗干嘛?還單挑著她教訓大福的時候砸。

可苗富貴這會兒沒心思分析老娘的情緒波動,他只知道自己一肚子氣,都快氣爆啦。也顧不上老娘在場了,他一抬腿就直接向苗翠花沖了過去,非要把這死丫頭抓在手里不可。

苗翠花又不傻,怎么肯白白挨揍,見狀連忙就往桌子底下鉆,從這頭鉆到那頭,正好跑出廚房門。

嘿,這日子過的可真是多姿多彩,還是身體健康的好啊,想當初她病重的時候,別說鉆桌子底下,能打個滾滾到床底下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姐!”苗翠峰嚇了一跳,他那小腦袋瓜已經有點不夠用了,但唯一想到的是決不能讓姐挨打。

扭頭看看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苗富貴,他一咬牙,從桌上偷抓了一把筷子丟到了苗富貴腳下。

苗富貴正一心要抓住苗翠花,不提防腳底下多了一把筷子,滑了幾步才扶住門框,好懸沒趴到在地,將當爹的顏面徹底貼到地面上。

“死丫頭,你給我站住!信不信我打死你!”有那么一瞬間,苗富貴真是打死這個不孝女的心都有了。

苗翠花已經跑到了大門口,扶著大門呼呼直喘——這一番折騰,可沒少消耗她的運動細胞。見苗富貴站在那里沒追上來,她抿抿唇,深吸了一口氣,捂住嘴,將藏在衣袖里頭的一根紅辣椒狠狠嚼了幾下,頓時,那嗆辣氣息沖得她是涕淚橫流。

“爹!我是你親閨女,你連你親閨女都要打死么?”一邊抹著淚,苗翠花一邊哭號起來,“娘說碗是我打的,那就是我打的,我認了行不行?娘說是啥就是啥,我哪兒敢跟她犟嘴?這么多年來,我給娘端茶倒水洗衣疊被,翠峰他瘦成這樣,要不是奶奶來了,他連塊好肉都吃不上,我倆誰鬧過?爹啊,我是個閨女不值錢,可好歹也是你親骨肉,我娘當初也是你明媒正娶進門的,不是懷著我找上門來的吧?你咋能這樣,你為著她就要打死我,將來要是翠峰礙事,你還要打死翠峰嗎?”

劉荷花在屋里頭氣得直哆嗦,她這會兒可是忍不住了,要是再不開口,恐怕等她出了月子,街坊四鄰看她全是白眼。將懷里的大財擱下,她隔著窗子哭道:“翠花,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娘什么時候虧待過你?這么多年了,娘打過你罵過你嗎?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不是緊著你姐倆先挑?說話得講良心啊。”

她這話沒說完,苗張氏就嗤笑了聲:“緊著他倆?翠峰吃塊肉都得看大福臉色,你就是這么不虧待他們的?”

翠峰在一邊拉了下苗張氏的衣袖,小聲道:“奶奶,你別跟娘吵,別氣著娘了。娘說過,我是哥哥,哥哥得讓弟弟的,我不能不懂事,你就別生氣了。”

這話哪能是不讓苗張氏生氣,簡直是讓她火冒三丈。

“富貴,你今天就給我說個明白話,我還是不是你娘?他倆還是不是你兒子閨女?”苗張氏陰沉著臉,要是現在非要她選一個的話,她寧愿留一個老實規矩的苗翠峰,也不想要一個吃獨食愛撒潑的苗大福啊。

苗富貴的腦子現在已經亂了,一邊是他寶貝媳婦,一邊是生他養他的親娘,哪邊他都得罪不起。大口的喘了幾下,他只能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苗翠花身上——

誰讓苗翠花是他閨女呢?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