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印涼聘

第021章 騎虎

秦廣是兩月前去的醒州,上次送信回來還是一個月前的事兒了,那時候說陳袖坊已然談妥,只因后續還有事宜要安排,遂還得在醒州多逗留兩月。

這次秦保只以為是報平安的信,高高興興的拆開一看,卻被信上內容驚的失色:陳袖坊竟要反悔?

秦保不及他想,趕緊揣著信去找銅雀。

在承心殿外見著銅雀,秦保將信遞上,解說道:“上次來信,陳袖坊是已經應下的,這突然反悔著實蹊蹺,秦廣就查了一查……”

銅雀看到信上一個熟悉的名字,問道:“確定跟此人有關系?”

秦保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個俊秀的少年,一臉為難:“說不準,只是我半月前去的時候,說是出遠門了,如今看來,興許真是他。”

銅雀將信收好,又問道:“你去見過他,他可應下了?”

“這……”秦保有些訕訕:“說是要考慮考慮,尚未答復。”

銅雀眼皮抬了抬,面對涼王府還要考慮考慮,這樣的人可不多見。他轉身進了承心殿。

“何事?”

銅雀上前道:“陳袖坊突然反悔,秦廣查到一人,一個月前此人去見過陳福海,而后陳福海就送了六封信出去,其中有三封是送去會文蘄三州。”

邢琰手上一頓,蘸了蘸墨,冷漠道:“殺。”

銅雀遲疑了一瞬,才又道:“這人是陳袖坊在陳州的合賈商,因得知陳袖坊要撤契,才親自去了醒州。陳福海送出去的信件,只是寒暄老友,并無異處,秦廣尚未確定陳家是否已經知情。”

邢琰舉著筆,抬眼直視著銅雀,銅雀又遲疑了一瞬,才繼續道:“陳袖坊的這個合賈商,是黑明坊的掌柜白荼。秦保幾日前去見過此人。”

邢琰盯了銅雀一眼,手腕轉動,筆下如行云流水,“下次……一次把話說完。”

銅雀抿了抿嘴,垂首應是。

“敢私闖王府,膽子挺大,又能逃得過護衛司的追捕,有些能耐,且又能識破本王計劃,此非常人可以做到。”頓了頓,又道:“人先留著,不要打草驚蛇。”

“屬下即刻讓那日接觸過他的人去認認,他當日并未覆面,一認便知。”

邢琰寫了兩字,又想起來,問道:“秦保去見過?”

“見過,說是考慮考慮。”

“考慮?”邢琰忽的哈哈大笑,越笑面色越寒。他還沒見過面對涼王府能如此猖狂之人。

銅雀聽的心頭發毛,直到笑聲停止,他才試探著問:“陳袖坊可要放棄?”

冷冽撲面而來,“陳袖坊的事若辦砸了,讓秦廣就別回來了。”

銅雀應聲退下。

秦保正等的著急,見到銅雀如見救世主似的,趕緊問情況:“王爺怎么說?白荼是殺是留?”

“讓內廷的人先去認認,不要打草驚蛇。”

秦保還不信的喃喃自語,“莫非我真的看走眼了?”

“陳袖坊那邊,王爺說,辦不好就讓秦廣別回來了。”

秦保一驚,忙應道:“奴才這就給他去信。”

信是快馬加鞭送去醒州的,秦廣得到消息后,不敢耽誤,當即又去找陳福海,上次他給陳福海的價是九錢,這次又降了一錢。

陳福海在白荼離開之后就立即去信給幾位老友,他做事也謹慎,信上都藏了暗語,沒出十日就得到了消息,雖不十分確定,但會州文州蘄州確實有自陳州而去的書商在找大坊合賈。

陳福海看到信的那刻,著實嚇出一身冷汗,陳家五房三代足有上百口人,他實在不敢拿血親來冒險。

若是有族內兄弟商量,大家幫著拿主意壯膽,陳福海也不至于那般畏手畏腳,可此事怎敢聲張,他獨自想了兩宿,終于決定不走這一步為好。

陳家也不缺錢,現在的日子過的也不錯,他安穩了半輩子,下半輩子也只想安穩度日。

可令陳福海沒想到的是,涼王府的人還會再登門,更沒想到的是,等待自己的,除了妥協和答應,竟沒有第二條路,這時候他才知道,有些事,一旦沾上,想要撒手,就沒那么容易了。

白荼正讀著牛二送回來的信,看到“陳袖坊先后改口和反悔”處,頓覺好笑,恐怕是涼王府的人不肯舍棄陳袖坊,故而又上門去威逼利誘了一番吧。

既然如此……

白荼先寫信給牛二讓他回來,然后又找毛遂商量了一番,終于在這日下午,帶著秦保給的腰牌去了涼王府。

上次走的后門,這次有腰牌,白荼自然是來大門,不過他可沒想要進王府,而是將事先準備好的信交給守衛,又把腰牌遞上,只說是一并交給秦管事。

本只是來送個準信兒,又有腰牌,也不是什么難事,若不是考慮到對方是個王府大管事的身份,白荼就直接讓牛四來送了,也省的暴露自己。

可守衛卻死活不接,說是有腰牌,信件得親自送,他們只負責進去通報,概不收信。

這是個什么規矩?白荼沒轍,心想只要不進門就不礙事,便讓守衛去通報,自己在門口等著,可守衛去了又回后,竟還跟來個小廝要領他進府。

“秦管事已經在內院等候,請公子隨小的進府。”

這……堂堂王府大管事,也確實沒必要親自來門口見他,請他進府也是不失禮,白荼可以理解,可他壓根兒就不想進去啊。

他歉意道:“實不相瞞,我還有貨在碼頭等著要卸,這去的遲了,恐船家惱,還請這位小哥將這封信和腰牌轉交秦管事,今日失禮之處,改日定登門謝罪。”他遞出信件和腰牌,順便又取了一錠銀子。

小廝卻不接,躬身再請:“公子的貨運在哪家船?涼王府會派人前去卸貨,勿需擔心。”

白荼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就煩請帶路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這龍潭虎穴,他是不得不再闖一次了。

王府內廷極大,地形也十分復雜,白荼跟著七拐八拐走了一刻,帶路小廝才停下來,指著一處精致院門道:“請進。”

白荼抬頭一看,心里咯噔一聲,只見頭上楠木匾額寫了三個黑漆大字:斐擱院。

他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努力保持著嘴角上揚,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幾分顫抖:“這里是?”

“秦管事正在里面等著,公子里面請。”小廝一句話也不多,只是作請。

這時候總不能掉頭就跑的,白荼眨了眨眼,咬著唇長呼一口氣,視死如歸般的一腳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