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二十三章 初入白府

文笙穿著那件匆匆縫制出來的黑色綿袍,獨自一人出了李家的大門。p

夜里出門這件事隱瞞了李氏,若是給她發現不對,只好麻煩李榮想辦法安撫。p

說服舅舅比文笙預計的要容易得多,她隱隱猜到是怎么回事。p

李榮望向她的目光躲躲閃閃的,對她似乎只有一個要求,不準李從武同行。其實就算他不開口,文笙這回也不打算找三哥陪著。p

以前出入市井酒肆,那些場合都是李從武熟悉的,萬一遇上生事動粗的可以保護自己不吃虧,而今日是去白家吊唁,同時她還想看看能為白麟遠最后做點什么,沒必要把李從武也拉進麻煩里。p

大街上透過薄薄的暮靄還能依稀判斷十余丈之內是什么東西,文笙絲毫不覺著膽怯,她左手抱著一個紙卷兒,那是她和白麟遠在陳家老店合作的那幅畫,隨身荷包里還帶著他的名章。如果白麟遠真是為人所害死于非命,她必定要把那個兇手找出來繩之于法。p

白麟遠是她在這個世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他在畫畫上面還籍籍無名,文笙卻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祖父、父親、十三叔以及前世許多人的影子,一樣的執著而心無旁騖。p

只是白麟遠身邊缺少同路人,才使得他那么孤獨,不被旁人理解。p

文笙越走越快,白麟遠的死訊叫她覺著憤怒,這樣純粹的一個人,究竟礙了誰的眼?p

“站住,干什么的?”文笙出了巷子沒走出多遠便被街上戒防的兵士攔下。p

借著火把,文笙認出對方是將軍府的兵,不禁稍稍遺憾。p

不是官府差役,不方便提前探問白家的情況,文笙只得沖帶隊的遙遙一抱拳,沉聲道:“在下欲去白典史家,還望諸位軍爺行個方便!”p

不怪她被攔下來詢問,這時候大街上空蕩蕩的已經不見別的行人,像她這身裝束,獨自走在街上身邊連個仆從都沒有,實在是怎么看怎么古怪。p

不過隨著她這話一出口,對面那隊兵士的態度馬上便和緩下來,為首那軍官臉露同情之色,將文笙由頭打量到腳,目露詫異,顯是沒想到來人年紀這么小,隨便叫了個手下過來:“你去,陪著他走一趟。”p

文笙松了口氣,趕緊向那軍官道謝,軍官擺了擺手,好意叮囑道:“快去快回,不要觸犯了宵禁。”p

文笙心中有事,一路上對那當兵的搭訕只是隨口應付,等經過幾重關卡到了白家所在的清平巷,才向他道了謝。p

一路過來步行再快也走了足有半個時辰,所以那當兵的受了文笙的禮,嘟囔了一句:“你快去吧,都這個點兒了,我看你是來不及回了。”p

他站在原處不走,目送著文笙,到像是心有疑慮,想看看文笙是不是真的進了白家吊唁。p

這時文笙已經顧不上別的,她看到白府門口掛出了白色燈籠,門楣上扎著白色紙花,夜風吹過,門前幾層臺階忽明忽暗,看上去有些陰森。p

文笙稍一沉吟,邁步上前,抓住門環使勁兒扣了幾扣,隔了一會兒,里面傳來抽動門栓的動靜。p

大門打開,里面一個面生的漢子探出頭來,打量文笙,沉聲道:“找誰?”p

這漢子四十上下年紀,兩眼通紅,盯著文笙面露戒備,文笙見他一身仆從打扮,身上帶著孝,連忙道:“白老爺可在家?”p

對方皺了皺眉,指了門口的白燈籠給她看:“沒看到嗎,家里出了事,他老人家心情很差,不管是誰一概不見,有什么事等過了這陣子再說。”說話間退步便要關門。p

文笙連忙伸手攔住,取出白麟遠的那枚名章遞過去:“煩請把這個交給白老爺,我先在門口等一會兒,他會見我的。”p

那仆從接過去,露出疑惑之色,文笙見他不認得這名章,只得補充道:“這是你家少爺的私印。”p

那仆從聞言神色大變,往文笙身后望了望,竟直接將她讓進門去,關上大門,道:“你就在這里等,我去跟老爺說說。你怎么稱呼?”p

文笙道:“我姓顧。”p

那人轉身奔正屋而去,文笙忽起一念,問道:“貴府那位老管家林伯呢?”p

那人不應,擺了下手,一溜小跑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p

白府很大,文笙借著一長溜兒掛在回廊里的白紙燈籠打量前院,只見周圍是池塘假山,遠處透著光亮,隱約有哭泣聲響起,應該是自主屋前面的靈棚里隨風傳過來的。p

文笙悵然嘆了口氣,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真正能記住一個人,為他痛不欲生的,只有家人。p

她又想到自己,今夜不歸,李氏那里定然瞞不住了,看舅舅李榮的反應,她這個借尸還魂的人和李家的緣份大概也快要走到盡頭了。p

名章送進去,主屋那邊很快有了動靜,燈光搖晃,腳步聲雜亂,竟似有好幾個人一起迎了過來。p

文笙心中涌起不妙的感覺,她剛才問起林伯,那仆從沒有回答,若林伯好好跟在白典史身旁,見了名章自然會解釋來的只是白麟遠近來結交的一個畫友,可白家如此興師動眾,這怕是拿她當知看了。p

林伯也同時遭了意外?p

她不及多想,來人已經迎到了眼前,當中一位大約有五十上下年紀,身體有些發福,頭發半白,被幾個下人簇擁著疾步而來,腳下有些踉蹌,文笙一看這人五官眉眼,便意識到他正是白麟遠的父親,本縣典史白士元。p

文笙連忙深施一禮,一躬到地:“見過白典史!”p

白士元離她五六丈遠止步,下人高舉燈籠照亮文笙,白士元雙目炯炯盯著她,神情痛楚,嘴唇微微顫抖:“我兒的名章,為何會落到你的手里?”p

文笙聲音輕柔:“此事說來話長,顧某是白少爺的好友,貴府一位名叫林伯的老仆可以為我證實。適才聽到消息,不知真假,特意趕在宵禁前過來瞧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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