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逃出玄音閣

卞晴川本來坐在桌子旁邊,沉默不語喝著悶酒,此時發出一聲長嘆:“不錯,血戰疆場,一舉殲敵十萬余,這樣的蓋世功勛也只有平叛可以比一比了。小說”

他這句話簡直是畫龍點睛之語。

譚瑤華的臉色變了,他幼受庭訓,向來以興國安邦重現盛世為畢生之追求,事情若真如楊蘭逸所說,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因為兩將爭功,致使大梁亂起來。

關鍵是楊蘭逸和鳳嵩川哪一邊說的才是事實?

之前虎嘯臺那件事,使得譚瑤華對鳳嵩川的評價一落千丈,故而他沒怎么猶豫就選擇相信眼前哭得稀里嘩啦的楊蘭逸。

這等事寧可信其有,與逼反王光濟的危害相比,偷偷放走一個楊蘭逸算得了什么?

卞晴川等了半天不聞他說話,冷笑了一聲:“看誰不順眼,便冤枉人通敵造反,這本來就是朝廷那幫當官的慣使的手段。”

譚瑤華知道他這是在因昔年懷英翔的案子發牢騷,心念電轉,打定了主意,放走楊蘭逸同之前二皇子山莊救人那件事有所不同,這一次他不準備叫家里人參與,自己悄悄把人送出去,放他回江北也就是了。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伸手去拉楊蘭逸:“我知道了。咱們現在就商量一下有什么辦法能把你送出去。快起來吧。”

楊蘭逸就勢站了起來。

文笙提醒道:“譚兄,此事越少人參與越好,現在閣里只有咱們幾個人知道。”

“是啊,萬一我跑不掉,就不要再連累大伙了。”楊蘭逸哭得直抽抽。

譚瑤華在玄音閣地位特殊,非是卞晴川和文笙可比,不說別的,他自忖叫幾個侍從帶輛車進閣,向外運東西,沒人會攔下來盤查。雖說因為虎嘯臺的事,鳳嵩川和譚家已經生了嫌隙,但給他一百個膽子,他現在也不敢把矛頭對準譚家人。

在鳳嵩川那些親信看來,他能有今天,全賴當年給譚老國師做侍衛的一番經歷和積累下的人脈。

不過之前寇文的背叛,到給譚瑤華提了個醒,他身邊其他的侍從也不敢保就沒有人與鳳嵩川勾結,楊蘭逸不能就這么上車,還需想個法子遮掩一下。

他把這想法和其他三人說了說,楊蘭逸感激涕零:“五公子想得真是周全,我聽你們的,你們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三位的大恩大德蘭逸沒齒不忘。”

譚瑤華卻不想聽到太多感激的話,道:“不必如此,閣里的身份我先想辦法幫你保留著,等事情清楚了你再回來繼續上課。這段時間也不要荒廢了學業,你很有天分,樂師成長不易,你就當這次的風波是老天爺對你的磨礪吧。”

他這番話里充滿了鼓勵期許之意,換一個人聽了必定會振作精神,向昔時主考官表示不管自己身處何地都會好好學習的決心。

可楊蘭逸關注的重點從來和旁人不同,他張口就來:“五公子也覺著我有天分?我家里好多人都這么說。”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譚瑤華不禁無語。

文笙連忙笑著打圓場:“怎么把楊公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去,我到是想了個主意。”

主意定下來,幾人緊鑼密鼓地準備。

兩天之后,又一個令大梁君臣喜出望外的好消息傳進京來。

許是虎頭灘大捷叫南崇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南崇大將軍林世南日前派人向江北大營投了一封書信,信上言明了議和之意。

若是大梁這邊也有意休戰,南崇帝將遣使過江,與大梁的官員在江北大營共商停戰以及戰后的邊界、貿易等種種事宜。

南崇與大梁在飛云江上斷斷續續打了三百年的仗,刀兵不止,不光沿江的老百姓倒霉,戰事巨大的消耗對兩國都是沉重的負擔。

南崇新帝登基不久,主弱臣強,大將軍林世南是位十分有能力統帥,朝中又沒人肘腋,大梁這邊建昭帝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些年和東夷打,和南崇打,早耗得國庫空虛,再加上他年紀大了,也沒有了收復南方的雄心壯志,對南崇人的提議求之不得。

況且趁著虎頭灘大捷的余威,還可以向主動求和的南崇要點好處呢。

大梁幅員遼闊,只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元氣,到時候自己的兒子想打了,想什么時候開戰都可以。

建昭帝想得很美,群臣對議和也都很樂觀。

就連譚瑤華都覺著和南崇停戰之后,大梁邊疆再無戰事,正可以集中精力好好整頓一下內政,肅清吏治,與民休息。虎頭灘大捷好似一劑靈丹妙藥,大大緩解了大梁朝的內憂外患,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說不定這正是他所期盼的盛世到來前的先兆。

每當譚瑤華流露出這種喜悅,文笙都默然不語。

她不想潑譚瑤華冷水,在她看來,建昭帝這二十年皇帝當得平庸沒有作為,兩個兒子性情卑劣,不堪委以江山社稷,紀南棠率眾多將士舍生忘死打下這虎頭灘大捷,怕不是盛世來臨的曙光,而是大梁真正敗亡前的回光返照。

準備參加團戰的八個人在楊綽的空弦居練了一回,因為這日譚瑤華和文笙師徒都帶了鼓來,練的是真正上場不大可能用到的四鼓。

偏譚瑤華帶來的還不是羯鼓,他叫人搬了一只大堂鼓來。

四只鼓個頂個的肚大腰圓,往空弦居的小院兒里一擺,滿當當連個轉身的地方都沒有。

楊綽一看這架勢,便擺手道:“不行不行,這么近,胳膊都掄不開了,肯定是要相互影響。你們先練著,我歇會兒。”

卓玄怒目而視:“誰都能歇,唯獨師父您不能,您今天還一下都沒練呢。”

聞人英見狀笑了:“你們是不是把樂君堂最大的鼓都搬來了?到時候同樂臺上放不下,譚公子你能叫院長作主給咱們換個比試的場地不能?”

譚瑤華悠然道:“這自然沒問題。”

鐘天政到得最晚,站在空弦居的院門口,驚奇地問:“你們這做什么呢?”

文笙忍笑:“我看下一回大家還是都到我的馬場去吧,那里風景宜人,地方也寬敞,而且管吃管住,多盤旋幾日也沒有關系。”

鐘天政不明所以,不過他向來在眾人面前表現得玲瓏風趣,接口笑道:“咦,這口氣聽著好生財大氣粗,最近可是發財了?”

文笙暗忖真叫你說對了,可不是嘛。

可當著鐘天政她可不敢掉以輕心,以免被他發現端倪。

說動了譚瑤華之后,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面對鳳嵩川手下的盤查,而是怎么能避開鐘天政的耳目。

雖說以鐘天政的本事,事后肯定會查個明白,但那時候木已成舟,他只要算計不了楊蘭逸,掉過頭來找自己算賬這種無用功多半是不肯做的,兩個人都裝一裝胡涂,這事就完了。

再說了,就算是他來興師問罪,又能把文笙怎么樣?

怕就怕他現在添亂。

楊綽老毛病發作,還待說不去,譚瑤華已道:“也好,到時候我派輛車過來接上侯爺,侯爺只管到地方下車就行。”

譚五公子開口,楊綽總要賣兩分面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應了,這事就算定了下來。

轉天譚瑤華果然坐了馬車過來接楊綽,那車上帶著譚家的徽記,由三匹駿馬拉著,里面極為寬敞,不但坐著譚瑤華和卞晴川,還拉上了幾只大鼓。

馬車順利出了玄音閣,譚家的眾侍從跟在車后,再后面是文笙和卓玄等人的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西山馬場而去。

云鷺覷著近處無人,說話不虞被聽了去,悄聲問文笙:“這就出來了啊。”

“是啊。”馬車出了玄音閣,文笙心里便覺一塊大石落了地,楊綽懶成那樣,可想而知這一路上碰都不會去碰那幾只大鼓,馬場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更加不會出問題。

云鷺不放心,扭頭往后面馬車上望望,道:“鐘天政呢,怎么沒來?”

文笙微微一笑:“他這會兒有課,遲些時候會自己趕來。”

云鷺長出了一口氣,這下是真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臨近西山,云鷺駕著車加快速度,很快超到了最前面,文笙是地主,前面帶路是應該的,眾人都未在意,卻不知云鷺是趕著第一個到,好親自看著卸車。

到了地方之后,幾輛馬車一直駛到花廳外邊臺階下。

戚琴和王昔聽到動靜出來迎接,楊綽跟著卞晴川下了車,他師徒和聞人英、項嘉榮都是第一次來,戚、王二老做為文笙的長輩相當于半個主人,見面十分熱情,招呼眾人先到花廳去坐著喝會兒茶。

就連隨行的侍從也有李承運山莊的管事出面招待。

幾輛馬車就交由文笙這邊的人接手。

云鷺指揮著眾人將馬車先都停到馬場的棚子里去,這才開始向下卸東西。

上面幾只鼓挪開,最底下的一只大鼓沒有蒙鼓皮,楊蘭逸縮成一團,委委屈屈藏在里面。

云鷺笑道:“好了,楊少爺,你安全了。快出來吧。我還要想辦法把這鼓修好。”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