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二百九十三章 首戰(二合一)

汪奇擅使各種暗器,尤其是狼牙錘。

紀南棠先前在白州同東夷人打仗,他每戰都沖在最前面,虎頭灘大捷之后,功成身退,悄然離去。

汪奇是當地人,對白州父老有著很深的感情,此次東夷人卷土重來,又引來了列登帝國的軍隊,白州剛陷戰火,汪奇就召集了幾個朋友,打算再度上陣殺敵。

可建昭帝遲遲未派紀南棠掛帥,汪奇不愿將身家性命交到魯大通、符良吉手上,就帶著幾十個人自己干。

他這伙人都是高來高去以一敵百的好手,專門宰殺小股的敵寇,這段時間正在白州北部追蹤列登帝國的幾支劫掠隊伍。

列登帝國的軍隊在大梁境內攻城掠地已經一年多了,收獲頗豐,消息傳回國,引得國內那些未撈著分上一杯羹的權貴們紛紛眼紅。

列登帝國和大梁的傳統不一樣,他們的皇帝允許貴族養私兵,于是這一年多陸續又有很多支軍隊坐船趕來,加入搶掠之列。這些私軍每支不超過千人,但行動迅速,戰斗力頗強,搶了就走,叫人防不勝防。

不管是符良吉還是接手的童永年,都忙著攔截列登帝國的數萬大軍,沒有精力去多管這些蜂擁而來的豺狗。

可這兩日,這些原本不成氣候的列登私軍突然如支流匯入主干,三三兩兩會合到一起,最后變成了一支五六千人的大部隊,而且他們不再就地搶掠,直奔邊境而來。

汪奇正覺有異。就遇上了紀南棠派出去的斥候。

紀南棠聽到消息,立刻意識到這支列登軍隊必是沖著自己來的。

據陣前傳回來的消息,列登人仗著身高力大,裝備精良。再加上一年多在大梁未逢對手,非常狂妄自大,能湊起五六千人,和自己這邊人數相當。八成就覺得已經很看得起他紀南棠了。

他同汪奇敘了幾句舊,便將他們一行好好安置下去。

這么說前方要面對的是東夷軍隊和列登人的兩下夾擊,紀南棠把親信招呼到一起,通報了這個情況,大家一時七嘴八舌說什么的都有。

提到最多的則是這支列登人馬來得蹊蹺。

他們不像東夷這邊有備而戰,早早準備了要打伏擊,到像是突然接到了某種召喚,才在兩天之內匆匆聚合起來。

難道是埋伏在西遙莊的東夷軍隊感覺到打不贏紀南棠一行。才喊了列登人前來幫忙?

副將孟振國道:“這到奇了,勝券在握地跑來伏擊咱們,事到臨頭卻又叫了列登人分功勞,鬼公子想搞什么陰謀詭計?”

紀南棠沒有對此多加評論,只道:“據探馬回報,那些列登人距離西遙莊只有七八十里,此戰必須要快。掃平西遙莊之后全軍收縮,結錐形大陣,沒有命令不得冒進。”

眾將齊聲應“是”。

這兩天夜里紀南棠早對西遙莊這一戰作了種種部署,此際無需多言,只特意叮囑斥候隊長派人盯緊了那隊列登人馬,起身道:“那就這樣吧,傳令下去,出發!咱們會一會鬼公子!”

這一耽擱,已經差不多到了午時,五月的白州已是十分炎熱。這熱又透著一股氣悶和潮濕。

東南沿海幾州夏季很長。冬天又不冷,再加上雨水多,這就使得地面上溝壑縱橫,到處都是密林和灌木叢。

眼前的西遙莊就是這么一種情況。附近山陵沼澤密林俱全,地勢十分復雜。莊子在西遙山腳下,只有百來戶人家,斥候沒有辦法深入進去,估計著這百多戶早已遭了毒手。

紀家軍的將士們披掛整齊,前頭盾牌兵、弓弩手、長矛兵交錯成列,兵器在太陽底下閃著鋒銳的寒芒。

紀南棠有個感覺,對手一直在暗中注視著他,既是雙方都知道必有一戰,也就不必佯裝行軍,他下令全軍突擊,先拿下眼前綿延數里的矮草坡。

這段路明顯被東夷人提前做過手腳,遍地溝壑,換一支軍隊得知消息,十九要繞路而行,但紀家軍沒有絲毫猶豫,他們的主帥下命令時用了一個字:推!

直接推過去。

白州首戰,將士們氣勢如虹,全未將成倍于自己的敵人放在眼里。

戰鼓聲“隆隆”,響徹戰場,紀家軍的將士們這兩天已經習慣了這會叫人熱血沸騰的鼓聲,此次出征,隨隊有五十名玄音閣的樂師,而擊鼓的聽說正是他們的隊長。

這鼓聲仿佛能激發出自己人身體的潛能,叫他們揮動兵器更有力氣,身手更加協調,注意力更為集中……

喊殺聲震天,數不清的東夷人從草叢中、溝壑里鉆出來,對上紀家兵,兩下陷入短兵相接。

文笙專心擊鼓,沒有空去看前方的情形,云鷺持刀守在她身旁。

空氣中很快彌漫開一股濃濃的血腥氣,不知不覺間,文笙竟生出一種方圓數里天昏地暗、飛沙走石的錯覺。

有樂師加入的六支隊伍已經開上去了。

雖然樂師們在個人能力上要遠超同組兵士,但此刻完全是由紀家軍占了主導,他們跟在隊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戰爭的殘酷嚇壞了他們,一個個神情恍惚,如墜不醒噩夢,偶有幾個發出樂聲的,音也不知走去了哪里。

但即使如此,紀家軍推進的速度仍然非常得快。

文笙能覺出來,放置戰鼓的車一直在前行,從來都沒有停下來過。

她離著帥旗很近,依稀能聽到紀南棠的聲音,一道道命令傳下去,這是他的嫡系人馬,跟著他血里火里一路殺過來,早已是如臂使指,區區兩倍敵軍就想阻住他,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鐘天政沒有沖在最前面。因為沒有隊伍,所以也沒什么人注意到他,他離著文笙約有一箭之地,微微皺眉。觀察著兩軍交戰的一些細節。

很快他就看出來,紀家軍是形成了一個個小型軍陣,或十人,或二十人。盾、矛、刀、弩各有分工,配合默契。

這默契一看就是經過常年訓練征戰培養出來的,遠非他們當日團戰匆匆學到的那兩下。

東夷人若被從藏身之處橫掃出來,幾乎連一個回合都撐不住,怪不得紀南棠下令“推過去”,簡直是擋者披靡。

遠遠的,西遙山方向有鑼聲響起。

敵人撤兵了。對方主將眼看不敵,當機立斷。放棄了這數里矮草坡。

紀家軍銜尾追擊,數千人馬加快了行進速度。

文笙經云鷺提醒,停鼓稍事休息。

紀南棠叫來前軍副將,問他雙方傷亡情況。

聽過報告之后,紀南棠半晌沒有說話。

他到不是心疼自己人的死傷,打仗必有損耗,紀家軍傷亡人數不大。在預計范圍之內,叫他頗覺意外的是敵人那邊,若是副將統計的不錯,這個數字大大低于事先設想。

難道竟是佯敗?

紀南棠坐于馬上向遠處眺望,問跟在身邊的斥候:“前面是亂石山道吧?可找人打聽過了,這條路有多長?”

斥候大聲回道:“將軍,據附近村子的人講,差不多有兩里長,而且里面有幾處非常狹窄,僅容兩馬并行。便于藏匿。易守難攻。這還不算,敵人若藏于兩旁的高處,向下放箭推石頭,下邊的人怕是很難躲避。”

話說到此。眾人哪還不明白,敵人之前將伏擊地點選在西遙村附近。正是沖著這條山道來的。大約是發現大梁人馬有備而來,這才在矮草坡試著交了下鋒。

紀南棠點了點頭,道:“傳令下去,叫前軍在山道前集結,不得擅進。請汪先生他們過來吧,再叫一下顧姑娘。”

文笙早就等著了,就算紀南棠不找她,她也要主動請戰。

“將軍,給我一刻鐘的時間準備,然后我帶著樂師所在的六隊人,將這條山道拿下來。”

紀南棠松了口氣:“如此拜托了。敵人據險而守,弓箭很難把他們打下來,我想也是各位出手比較合適。呆會兒等汪先生他們回來,我叫他帶人過去幫忙。”

汪奇沖到前面去了,得等一會兒才能過來。

文笙應了,眾人讓出路來,她匆匆往山前趕,走至中途,想起鐘天政來,抬頭四望,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文笙沖他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直奔前面,去與華飛舟等人會合。

這一戰從開始到現在也有將近一個時辰了,大家應該初步適應,不至于手腳發抖,吹彈不出音來。

大軍已在山道前集結,文笙很快找著了幾支樂師隊伍,將眾人叫到一起。

仗打到現在,看上去最鎮定的是文笙和鐘天政兩個年輕人,其他人要么還沒回過神來渾渾噩噩,要么咬牙硬撐著,但比剛開始時的戰戰兢兢是強多了。

文笙把亂石山道的情況說了說,沉聲道:“這是我們這些人大顯身手的機會,我向紀將軍保證,玄音閣的樂師出手,會順利把山道拿下來,這條路不長,呆會兒分成六段,大家各守一段吧。我會留在最中間,直到大家都脫離危險。”

眾樂師都知道文笙的樂聲具有極強的防御,對她這安排到是說不出什么來。

不少人更是覺著開戰至今的表現太丟人了,正可借著這機會扭轉一下紀家軍對他們的看法。

鐘天政走過來,發出疑問:“我呢?”

文笙扭頭沖他笑了笑,陽光下,她這笑容竟顯得頗為明朗,叫人一時忘卻了身處戰場的恐懼。

但在鐘天政看來,她突然笑成這樣,必定是不懷好意。

果然,就聽她道:“鐘兄沒有隊,我交給你個艱巨的任務,看好大伙,不要讓任何人出現傷亡。”

眾人都是一呆,就連鐘天政也忍不住跟著呆滯了一下。

隨即他嗤笑道:“隊長,你到真看得起我。兩里長的山路,你當我是神仙,誰有難都能及時趕到?”

文笙沒有搭理鐘天政,轉身望向疾奔而來的汪奇等人,相互間簡單打了個招呼。

她將汪奇介紹給眾樂師:“這位汪大俠身手高強,死在他手里的敵人不計其數,紀將軍知道大家想身邊有武林高手保護,特意請他來協助咱們。”

樂師們原本沒聽說汪奇,但剛才交戰的時候,他們位置比較往前,看到汪奇帶著一隊人殺進殺出,擋者披靡。

不少面露緊張的樂師登時便松了口氣。

文笙點了點汪奇和同來的伙伴,剛好二十四人,如此不用爭不用搶,一隊分四個,請他們呆會兒和同隊樂師相互照應。

文笙有云鷺陪著,鐘天政左右看看,敢情就自己孤家寡人,什么都沒分到。

不用他吱聲,慕容長星搶先抱不平:“鐘師弟怎么沒人保護?不然叫他和我們一組就是了。”

慕容長星這一開頭,登時引起好幾隊爭搶,鐘天政任他們示好,笑瞇瞇地不作聲,兩手抱臂,等著看文笙怎么應對。

文笙瞥了鐘天政一眼,對他那點心思明鏡一樣了然于胸。

她似笑非笑道:“諸位有所不知,鐘兄一直和大伙藏著殺手锏呢,他有一招‘簫音十八跌’厲害非常,防御之強即使是和我的琴聲相比,也不遑多讓,所以大家就不必為他操心了。我沒有說錯吧,鐘兄?”

鐘天政望著她半晌,才咬牙道:“沒錯,甚好。”

慕容長星“哦”了一聲,眾樂師不管是否和鐘天政交好,都忍不住露出了好奇之色:和顧文笙的防御一樣厲害?關鍵鐘天政不像顧文笙,他簫聲的攻擊力也很強。他之前輸給顧文笙,該不會是故意相讓吧。

云鷺、汪奇等一眾武林好手卻都忍不住面露古怪。

他們都聽說有一招四兩撥千斤的工夫叫做“沾衣十八跌”,怎么樂師技藝里也會有差不多的名目么?

鐘天政面上帶著笑,這笑卻沒有到達眼底。

他目光幽深望著文笙,這丫頭自從當上隊長,又仗著打贏了賭,從離了奉京就處處想著拿捏他,現在更以他會武功相要挾,叫他給紀南棠賣命。

文笙沒有多理會他,她自云鷺手上接過“太平”,對眾人道:“走吧。”()

不知道是網站還是電腦的問題,發章節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