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455 至交

455至交

455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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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酌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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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林的話,卻是讓周圍原本都還在取笑他的人,都是一寂。

是啊!誰不想自己的婆娘和娃兒?

就算還沒有成家的,又哪里沒有個親人掛念,沒有一點點念想呢?

鐵戎他們都是跟隨齊慎多年的人,這些年,沒有少跟著他們的將軍出生入死,這眼看著已經打到祁連山腳下了,離韃靼王庭又近了一步,將軍卻突然下令撤退。

即便將軍什么也沒有說,但他們也隱約猜到了事情怕是不妙,只是,各自心知肚明,卻沒有明說罷了。

至于那些看不明白的,卻也不是傻子,自然感覺到這兩日,軍中的氛圍,有些不對勁。

聽四下里皆是一寂,楊林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忙粗聲道,“好啦好啦!你們不就是惦記著老子那頓喜酒么?回去后啊,若是能成了這樁事,一定請你們喝個夠,成了吧?”

本是粉飾太平之言,其他人卻好似聽不懂一般,紛紛打起精神叫好起來。

哄鬧之間,好似,一切如常,但也只是好似罷了。

哄鬧的人群外圍,譚嶺靜靜地坐在河畔,就著一塊石頭,將他箭筒中的箭一支支取出,在石頭上磨著,一下,又一下。

右邊空蕩蕩的袖子,在河風吹拂下,啪啪作響……

不一會兒,號角聲起,他們很快整隊上了馬。萬馬奔騰,縱馬疾馳,絳衣玄甲,當真是一朵裹挾著血色的云,朝著天邊,飛了過去。

身后,大漠的夕陽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球,在他們的身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沉落下去,將他們逆光的背影,映成了一大片墨色的陰翳……

別李城外,不過數日,天氣好似又肅冷了許多。

城外,那一大片的胡楊林黃葉蕭蕭,已是落盡,在地上鋪了一片厚厚的,金黃色的地毯。

謝鸞因和坤一他們,就暫時候在了這片胡楊林中。

“夫人,吃點兒東西吧!”坤一走過去,遞上了一個烙餅。

謝鸞因剛想搖頭,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將那餅接了過去,咬了一口,嚼了嚼,雖然一直緊皺著眉,食不知味,但到底是吃了。

坤一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氣。這兩日,他們日夜不停地趕路,累了、困了、餓了,都是在馬上解決,夫人卻連吭都沒有吭上一聲,看得出來,她沒有胃口,但她還是強逼著自己吃。即便如此,不過短短數日,她卻是瘦了一大圈兒,憔悴了三歲不止。

雖然啃著烙餅,可她的耳朵卻一直豎著,待得那紛沓的馬蹄聲傳進耳中,由遠及近時,她一雙杏眼一亮,驟然回過頭去,果然瞧見一隊輕騎如塵,從別李城門,一直往這胡楊林疾馳而來。

為首之人,一身藏青色衣袍,正是蘇農翰。

到得近前,蘇農翰勒停了馬兒,從馬上一躍而下,喊了一聲“阿鸞!”

謝鸞因疾走兩步,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問道,“怎么樣了?”

他們昨日下晌時到的別李城,明知不該直接找上王城,但她沒有辦法,更沒有時間,思來想去,只得直接闖了王城。

事情鬧得有些大,這才驚動了別李城主和蘇農翰。

表明身份之后,別李城主雖未治她的罪,但也只是看在她對蘇農翰有蘇農翰口中堅持的“救命之恩”上,至于派兵支援周軍之事,卻是想也沒想,便斷然拒絕。

別李城雖然是個獨立的小國,有自己的軍政之權,又因著東西貿易發展得甚好,百姓皆是富得流油。

可因為國小,它的軍事實力在韃靼和大周相比,實在是不堪一擊,加之它的財富實在是引人垂涎,這些年也不過是因著大周與韃靼兩國交戰,這才得以在夾縫之中生存,別李城主自然不愿意交惡任何一方。

否則,一旦大周與韃靼戰事結束,韃靼騰出手來,難保不會調轉過來,對別李城動手。

就算是如今出兵幫了大周,齊慎不過是個一方將領,也左右不了大局,若是大周的皇帝也要對別李城動手,齊慎還不是沒有辦法,只得遵命從事?

謝鸞因知道,別李城城主在這個時候兩不相幫乃是人之常情,即便理解,她卻還是不能不失望。

這一趟,本就只是抱著萬一的希望,沒有想到,終究還是白走了一遭。

謝鸞因從不是那拖泥帶水之人,既然別李城城主已經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她,她便也不想再浪費時間,當時便是要轉身回趕。

雖然白走了一遭,但總算是死了心,她還可以趕回去,與齊慎生死共擔。

卻是蘇農翰攔住了她。

讓她再等上一等,讓他再勸一勸他父親。

謝鸞因想著,到底是他父親,而且,如今看蘇農翰過得好,應該也是很得別李城主的看重,若是他果真勸得別李城主回心轉意,答應出兵,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因而,她便是點頭應下,再等一日,也就只是今日。

這會兒,便已是約定的最后時間。

蘇農翰來了。

謝鸞因迫不及待地追問結果如何。

蘇農翰面上微微一僵,望著她,欲言又止。

不需要說什么了。謝鸞因目光微黯,淡淡笑道,“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你。”

不過萍水相逢,而他口中所謂的“救命之恩”,彼時,她亦是另有所圖,實在受之有愧。

“既是如此,你我就此別過,萬望珍重。”謝鸞因打點起精神來,笑著朝蘇農翰拱手作別。

蘇農翰卻是搶前一步道,“我和你一道去。”比起春上初見時,他的漢語好了不少,就連怪異的腔調都幾乎不見了,不知道這半年來,用了多少的工夫。

謝鸞因卻好似沒有聽懂一般,轉頭,皺眉望他,目光中有狐疑,也有驚異。

蘇農翰抿緊唇,“我不能說服父親出兵,但好歹,我能陪你走一趟,也算全了你我相識一場的緣分。”

謝鸞因張嘴想要勸,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艱澀得半個字也吐不出,他不會不知道此行有多兇險,他與她同行,意味著什么,自己何德何能,因著一場萍水相逢,卻換來了一個生死至交?

那邊,蘇農翰似是怕她阻攔一般,說完那句話之后,已是翻身重新上了馬,從馬背上居高臨下,皺著眉看她道,“你還愣著做什么?再晚,說不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