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694 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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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執拗

694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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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在這兒,我想來見你,自然得來。”謝鸞因輕笑著應道。

“略商怎么也不攔著你,由得你這般任性?”謝琰眉心狠攢。

“三哥還不知道他么?我要做的事兒,他哪兒能攔得住?”

抬頭見謝琰望著她,眉間的褶皺非但沒有平緩,反而蹙得更深了,襯得他的臉色更是不好,居然又開始低咳起來。

這一咳,便又是驚天動地,停也停不下來。

謝鸞因趕忙給他的倒茶水,一邊幫他順著氣,一邊忙道,“我說笑的呢,三哥怎的卻當真了?我和略商自然是什么事都商量著的,這件事,他也是同意了的。”

卻是再也不敢提她之前的擅作主張半句。

謝琰好不容易才又歇了咳,整個人,好似又比方才虛弱了許多。

抬起眼來,見她望著他,一臉擔憂的樣子。嘆了一聲,朝她招了招手。

謝鸞因遲疑地蹲了下來,靠了過去,腦門上,便傳來了一記輕扣。“你糊涂啊!偏略商慣著你。”

謝鸞因捂著腦門,眼里,卻是倏然一濕。

謝琰見狀,嚇了一跳,“怎么?真疼了?”

謝鸞因搖了搖頭,抬手一抹眼,“三哥不疼我了,這么多年不見,一見面就替略商教訓我,還打我。”

疼嗎?自然是不疼的。別說謝琰不可能動真格,就是他如今,有沒有那個力氣,都還兩說。

謝鸞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似今日,這鼻頭特別容易泛酸一般,這般矯情的,都不像她了。

謝琰眼眸深深,看她,片刻,這才幽幽嘆道,“這事兒,也怪我。那時,心里存著一口氣,總覺得,我這輩子已經這樣了,那便索性,再給咱們家的血仇出一把力。略商派來尋我的人,都被我躲開了,后來,我與他聯絡上時,他派人來接我,我卻又給拒絕了,怎么也不肯走。”

謝鸞因杏眼沉黯,沉默地聽著這些齊慎從來未對她說過的事兒。

“略商拗不過我,只得派人暗中護著我。我知道你的性子,囑托他不能讓你知道,你若是知道了,那還了得,卻沒有想到啊……你到底還是知道了。”謝琰望著乖巧地蹲在身邊,半仰著頭望著他的謝鸞因,扯起嘴角,抬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我知道三哥恨不得將我立時打包扔回江南去,只是,我人來都來了,三哥便也放寬了心,就由我這般待著,等到過幾日,天氣暖和些了,你便隨我一道回江南去。”

“三哥苦了一輩子,如今,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便交給我來吧!”

謝鸞因沒有勸說謝琰放棄仇恨,她從前,不也是迷惘過一陣兒的嗎?

只是……她、謝瓚,還有謝琛都能過得輕松暢快,各有各的幸福,為什么卻只有三哥……三哥過得這般苦?

若非當年的變故,三哥還是從前的三哥,定國公府風度翩翩,引萬千少女瘋魔的謝家三爺,還是西北軍中,那個糙漢子中間,皓月高潔的儒雅將軍。

如何,會走到這般田地?

他當然有理由恨,也有理由執拗。

若非這一點執念,或許,三哥早就活不下去可吧?

誰又有那個資格和權利,自以為灑脫地,要勸他放下?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自然該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算快意。

謝琰卻是淡淡笑了,“如今,寧王已死,他一家也都跟著陪葬了,我也算報了仇了。”

可是,他還有遺憾,不是嗎?

那個下令的人,那個將他們謝家數代的忠誠,棄如敝履,將他們一家人,當成了獵狗一般,獵殺、烹煮的人,還活著。

不過,這些,謝鸞因不打算再說,也無需三哥再操心。

謝鸞因眨眨眼,笑了,“三哥既然心事了了,便安心養著身子,來日,隨我回江南。”

謝琰望著她,笑容有些疏淡,“好呀!都說江南好,咱們也能沾沾我家阿鸞的光,去江南逛逛!”

“只是,我這身子骨,你也瞧見了,怎么也得等天氣暖和了才能上路,而你,如今已是別家婦,這年關上,你怎么也該回夫家,陪著你的丈夫和兒子才是,你聽話,明日,便遞了折子請辭。只是,愈近年關,陛下事忙,你也用不著等批復,總歸,你是女眷,也非奉命回京,不過是來探親,既然探完了,回家去也是理所應當得很,能盡早啟程,便盡早啟程,這天冷了,路上難免不好走……最好,再去一封信,讓略商派人來迎迎你……”

謝琰話鋒一轉,卻是正色道,這么一長串的話,費了他不少的力氣,中途停下了兩次,喘勻了氣,這才又繼續。

謝鸞因只是聽著,適時地“嗯”上一聲,卻沒有其他的表示。

“阿鸞!略商這般為我費心,你覺著,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為了你。他對你,是真真好。人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能成為夫妻,已是不易,何況,你還這般好命,遇著了略商這般的好夫君。往后,凡事都多為他想想,多商量著來,莫要任性……”

一字一句地交代著,絮絮叨叨,謝鸞因也只是微笑著聽著,點著頭……乖巧聽話的模樣,讓謝琰一時都有些恍惚。

許是年紀漸長,又為人妻,為人母的緣故吧?如今的七妹妹,性子倒是比年少時,和軟了許多。

她若是果真能聽他的勸,早日離了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那他就能安心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別的話。謝琰許是有些累了,后面的話,多是謝鸞因說,謝琰聽著。

謝鸞因便跟他說壽哥兒,說曄兒,說謝琛,還有謝瓚……聽得謝琰連連點頭微笑,只眼角眉梢,卻又帶出兩分淡淡的遺憾來,謝鸞因看在眼里,只覺得心尖酸楚得厲害。

直到屋外隱約傳來動靜,兄妹二人這才停下了話語聲。

轉頭望去,簾子被人挑起,徐子亨和那個叫青萍的女子一前一后進了屋來,徐子亨拱手,喚著“三表兄”,青萍手里則端著一盞還冒著白煙的藥,“公子,你該喝藥了。”

眼看著青萍熟稔而細心地服侍著謝琰喝藥,在謝鸞因示意下,徐子亨隨著她一道出了屋子,就站在那兩株才在打苞的臘梅樹下,謝鸞因也仰著頭,看得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