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蘭花貓著腰，爬在桌子上寫名單。
“陳玉民，戴荷花，陽小妞，李娜，關小清……”
越寫到后面，手越有些抖。
眼睛骨碌碌地轉動，心里暗想：不得了了。
這是要集體炒掉她們了嗎？
為什么？
不談戀愛犯法了嗎？
不結婚犯法了嗎？
這不都是個個自由嗎？！對公司也沒有什么影響呀。
寫到快最后兩個名字的時候。她突然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本子，揣到自己的懷里，目光炯炯地望向陸庭非，“不是，我說陸總，你要這些名單干什么？”
、“有用。”陸庭非淡淡地答。
“這些名單有什么用，你要對她們下手？”封蘭花不解地問。
丁亮笑，“對她們下什么手呀，你以為手沒地方放呀。”
陸庭非沒想到封蘭花會這樣問，不好意思地解釋，“你放心，不會對她們下手。”
封蘭花淺淺地笑著自嘲，“我怎么感覺自己像奸細，在這里出賣同事的機密。等下回到車間，不知道會不會被打死。這些個老姑娘，身邊有點小錢，非常團結，我，我，我可不想被她們狂揍。”
陸庭非聽這話一下子就來了興趣。“她們打過你嗎？”
“那倒沒！”
“打過誰？”
“打過你們辦公室的，好像罵她們老姑婆，死了沒有條臺凳坐還是什么的，沒有人送終什么的，我也是聽人說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們辦公室這個人還沒有到辦公室中，只是在車間做事情。”
“嘶……”易可欣倒抽一口涼氣。
易可欣猜測，她說的這個人應該就是戴賀雪無疑了。
“這么離譜，當著面說嗎？”丁亮額頭亮晶晶的，眼珠子蹬得圓圓的。在他的人生經歷里，這樣當著別人的面罵老姑婆，沒條凳坐，超出了他的底線。
“當然是當著她們的面說，而且還不止一次，老姑婆，嫁不出去，沒人要，很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然后就打起來了，幾十個人圍住她，夠激烈的。”封蘭花說完又頓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又不是嫁不出去，只是不想將就而已，她自己也沒有嫁得多風光呀，像他老公那樣的，她們未必看得上，有什么好得瑟的，結婚又不是拼游戲，拼一起就可以，我就覺得婚姻不能將就，遇不到合適的，還不如一個人，慢慢等。”
陸庭非一臉詫異，眉尾挑起來，他側了側身子，盡量讓身子朝著封蘭花這個方向，用手掌陀著下巴，笑問：“看不出來，你們對愛情還頗有研究，老司機呀。我都自愧不如。”
易可欣的眉心抽了抽。
封蘭花把頭垂得低低的，囁嚅著不知道要怎么樣答話，忐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
“老司機？”丁亮疑惑這個詞怎么就用到封蘭花的身上。
他用手肘重重地撞了一下陸庭非的胳膊，聲音輕輕的，卻不乏嚴厲，“不要這樣說封蘭花。”
陸庭非湊到他的耳邊，“別玩火，她不適合你，易可欣的人，你也敢動？是不是找死！”
“你？”丁亮咬牙切齒，袋子里的手機響了幾下，他瞟了一眼，看到是爸爸打來的電話，觸電般從座位上彈起來，竄到門邊，邊接電話邊往外走。
陸庭非看著他的背影，笑了，半是自言自語半是說給她們聽，“這個丁亮，也只有接到他爸爸的電話時才會這么緊張。”說完他自顧自搖了搖頭。
封蘭花把名單寫完，“陸總，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好吧，謝謝你，辛苦了。”陸庭非一邊看名單，心里拔涼拔涼的。四十歲以上的竟然有三個，感覺壓力山大。
易可欣也覺得壓力山大，她自己才二十三歲的年紀，天天被她媽媽老姑婆的叫，心里非常得不舒服，這個特殊的年代，本地有能力的，選了本地漂亮有才的，本地沒能力的，選了外地漂亮有能力的。外地有能力的，暫時沒房沒車，本地的姑娘卻又看不上。
總之，剩下來的，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封蘭花心事重重地從辦公室走出來。
下了三樓的臺階，丁亮在那里接電話。
本來，他也沒想要偷聽他們的對話，但是，他們的聲音就是那樣瓢進了她的耳朵里。
“丁亮，你在外面怎么玩怎么弄，開多少公司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是，如果你要娶一個一無是處的外地女子回來，我一定不回答應，雖然我很開明，不會強迫你跟豪門連姻，但是，也不是說，我什么人都可以接受，聽說你天天往鴻漸跑，今天的兩個活動都取消了，是不是？”聽筒里面的聲音，清脆洪亮。
封蘭花停住腳步，立在一側的門里邊，沒有急著下去。
丁亮急急地解釋：“爸爸，今天鴻漸出事了，員工罷工，我就過來看一下，公司那邊的兩個活動，我派了別的人過去。”
“那么，公司里接的那個大單呢，聽說一直在加功能，這兩天又加了三個功能，本來三個人在一起討論得好好的，結果陸庭非走了，易可欣也走了，最后，你自己也走了，你給我一個理由，公司里有事情，為什么三個骨干都走了，還有，這個公司到底是誰的？”
丁亮非常著急，聲音急促又緊張，“爸爸，那個單子有問題，陸庭非是發現那個單子有問題，他才鎖住了系統，后來，我也尋思了一下，那個單子確實有問題。”
“啊，單子有沒有問題，都不是理由，你們不能不做，可以把價格提上去，還有，鴻漸辦公室的財務全部炒掉了，剩下車間里的那些小姑娘，我希望你不要去傷害她們，因為她們的日子本來就苦，你再去傷害她們的話，她們就沒法活了。”
“我，我，我，”丁亮一時語塞，緊張地說不上話來。下意識地回頭看看四周，然后就看到封蘭花立在那里。
驚訝地瞪大雙眼，嘴巴半天沒合上。他吞吞吐吐地，“你，你，你是不是都聽見了？”
封蘭花沒有理他，低著頭往下面走，臉上沒有一絲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