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對仗

第一百二十九章對仗

第一百二十九章對仗

錢嬤嬤在一旁,笑道:“你們,書讀的還是少了!”

張也哈哈一笑:“我這個上聯,出自南朝庾信的《馬射賦》,全句為‘鳥囀歌來,花濃雪聚;玉律調鐘,金錞節鼓’。這種對句形式,名叫‘言對’,是注重語言和文字的對偶方式,而取集引方法制作的對聯,這可就十分考驗功夫了,言對最上乘者,是要從四書五經之中取對,或者經傳子史、或者名家名言,非學富五車、胸有卷軸,不能取之左右逢源。”

錢嬤嬤也語重心長道:“便是要對句,也有諸般形式,言對、事對、正對、反對、工對、寬對、借對、鄰對、回文對等等,而這言對,則以取之兩處,而珠聯璧合、天衣無縫為妙。比如‘君子之交淡如,醉翁之意不在’一聯,上句引自《莊子》,而下句引自《醉翁亭記》,便是貼切的引用,沒有絲毫彌合之跡。”

“又比如,”張也道:“‘高松來好月,野竹上青霄’一聯,上聯乃是李白詩句,下聯是杜甫詩句,有如天作。”

她說著從中檢出一聯來,“‘物華天寶,人杰地靈’,便是出自《滕王閣序》,對偶工整,且不落斧痕,我以為當位第一。”

錢嬤嬤取過來一看,贊嘆道:“若沒有更佳的,這確值第一。”

不過她很快又看到一聯,不由得驚嘆道:“娘娘,我這里這一聯,似乎更妥帖些。”

張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云隨竹動,月共水流”,不由得喜動顏色道:“這一句,出自陳叔寶《夜亭度雁賦》,不僅在用字上對得工穩妥帖,而且在意境上,更是十分相諧。”

她比對著“物華天寶”和“云隨竹動”兩聯,心下踟躕,既喜歡后一聯營造的意境,又偏愛前一聯的開闊大氣,不知該取誰為第一,不過她忽然注意到一點,這“物華天寶”竹箋字跡看起來龍飛鳳舞,筆力粗重,倒像是個男兒所做。

這園子里也有燕王的親兵,張當時也說了,不拘任何人,都可以來作對,她因是疑心是親衛所做;而后一聯明顯是個女兒家,因為筆力輕靈,秀逸婉約,而且紙箋并沒有用專門供給的竹箋,而是另一種短而狹的浣花箋,張將這浣花箋放在鼻下輕嗅,還能聞到芙蓉花木的味道,一時心旌動搖,道:“這個當為第一。”

含冬把剛才第一聯張看中的紙箋也取了出來,驚道:“這個也用的是粉紅紙箋!”

果然如她所說,這“天披銀河轉煙波一句,居然也是浣花箋所書,而且對比筆跡來看,居然是同一人。這就讓張歡喜了:“園子里還有這樣有才情的人物呢!”

她說著讓錢嬤嬤將兩聯用大字書寫了,掛在外面,并讓人去尋這個獲了第一名次的人兒來。不過實在是尋了太久,等人到的時候,張都在美人榻上睡了一覺了。

看著眼前低著頭跪在地上的人,張就讓她抬起頭來。

結果她頭抬起來,倒是讓張眼睛不由得一亮,贊嘆道:“好個標致的人兒!”

只見她上身穿著淡綠色纏枝茶花襖,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削肩細腰,長挑身材,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眼如水杏,面如桃瓣,只是身體面龐似有些怯弱不勝的樣子,不妨自有一段風流態度。

張見之愛憐,不由命她起來,賜下座位,上下打量,見她被自己看得面紅欲滴,便哈哈笑道:“你叫什么名兒,倒不像是園子里頭的丫頭,像是客座的小姐一樣!”

她便低頭怯懦道:“奴婢名喚香韻,是園子里頭、管事媽媽的女兒。”

張看她舉止嫻雅、熟諳禮儀,心下頗有些詫異,什么時候管事婆子能教出這般出挑的女兒來,便道:“這兩句聯,可是你做的?”

香韻便微微點了頭認了:“是奴婢瞎胡畫的,有辱娘娘視聽。”

張笑道:“這兩句文采精華,意趣天成,讓人一唱三嘆,難以忘懷。若是這樣都叫瞎胡畫,豈不是要羞煞其他百十來句?我這幾個剛學對句的丫鬟,絞盡腦汁也對了五六聯出來,聽你這么說,便也要羞憤死了。”

香韻惶恐起來,抬頭不知要如何解釋,卻見張身邊的七八個丫鬟都略無顧忌地笑起來,一時間滿室歡悅,氣氛歡洽。

“她們都叫我慣壞了,”張也笑道:“一個個才疏學淺,也不知道你這兩句好在哪里,只管說她們對出來的句子好,要問我討要賞錢呢。”

她說著便環指著這群丫頭,道:“你們若是不服氣,我便再出幾個上聯,你們口占出來,和香韻比一比,看誰做的好,如何?”

張一抬頭,見窗外綠蔭森森,樹影搖動,隨口占來:“千重碧樹鎖青苑。”

沒想到湘官居然一口做出來:“奴有一個——百葉荷花聚、聚窗前!”

張撫掌大笑道:“前四字倒是無可挑剔了,只是怎么著也要把‘窗前’換成‘前窗’才對地工整!”

湘官得意起來,拿眼睛乜香韻,卻見香韻也不慌不忙道:“四面朱樓卷畫簾。”

張道:“這個才是應眼前之景。”

因為張所在的住處較園子中其他地方稍矮一些,四面環著其他閣樓,單是站在窗前去看,是看不到翁山泊的荷花的,要爬上閣樓去,才能見著荷花。

張見其他丫頭伸頭瞪眼,也做不出來,便道要再出一聯來。然而她一瞥眼前之人姣花粉面,竟不由自主道:“眉頭春色十分濃。”

說完倒也不覺得唐突,因為有詩句道:“水是煙波橫,山是眉峰聚”,誰知道她是在說香韻呢,問起來她也有的說,但見其他人并沒有聽聞出來,還在咂摸,而香韻似是知道張在說她,頓時粉面含羞,低下頭去,喏喏不語。

張便故意點她,道:“香韻,你明是有了句子,怎就不說?”

香韻無法,只能道:“門外水泊千里闊。”

這便是只當聽不出來,只將“眉頭春色”當成山色來說了。

張哈哈大笑道:“我這上聯還沒完呢,還有一句,你且聽好——眉頭春色十分濃,遺世佳人難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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