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十二章 顛倒

一住筆趣閣,精彩。

永樂元年十二月,北平的張和高熾,接到了皇帝的賞賜。

高熾謝恩之后,恭恭敬敬將盒子打開,發現里面是一套衣冠,不由得頓了一下,道:“父皇百忙之中,還為子臣送來新衣,高熾不勝感激。惟遙祝父皇母后圣體安康。”

使者點頭道:“殿下的話,臣一定帶給皇上。”

張請使者坐下,和顏悅色問道:“父皇遣你來時,還有什么交代嗎?”

“皇上沒有什么交代。”使者道:“就是命臣將衣服送給殿下。”

千里迢迢,莫名其妙送一套衣服,可能嗎——

張不動聲色,道:“想來開平高陽王那里,也有賞賜罷。”

使者躬身道:“行人司派遣臣和趙英一同北上,趙英去往開平了,皇上是一樣的賞賜。”

“使者辛苦了。”張道見根本從使者口中問不出什么,就請他先去休息,然后端詳這一套賜下來的衣冠。

她用手摸了摸材質,驚訝地發現這是一套綺羅衣服,而且是單衣,根本不適合在這種三九嚴寒的天氣穿。

為什么要送一套單衣呢?她將衣服拿起來,仔仔細細端詳了幾遍,然后一寸一寸摸過去,什么玄妙都沒有,就是一套普通的衣服。她又將底下的帽子拿起來,發現是一個黑色紗羅制成的四方平定巾。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張急得居然汗出來了:“四方平定巾?是想問高熾,當今四方平定了嗎?還是在說高熾只專注于文事,在武略、軍事上卻一竅不通?”

因為四方平定巾是本朝儒生及處士所戴的方形軟帽,明顯就是文人的東西,但是高熾平時不怎么戴這東西,因為他愛出汗,四方平定巾裹得有些熱。張心里就在思索,難道給高煦的衣服帽子,和高熾的還不一樣不成?

高熾在旁邊冷眼看著她翻找,道:“這就是父皇賜給我的一件衣服,你卻要從中找出深意來——難道如今,父親給兒子一件衣服,都不行了嗎?”

“你們是普通的父子嗎?”張反問道:“這衣服帽子,是你平常穿的嗎?是你現在能穿的嗎?見微知著,萬一這是皇上有意考驗你和高煦,你就這樣模模糊糊地放過去了?”

張想了大概兩個時辰,都毫無頭緒,她晚飯都沒有吃一口,心里只道,要是王度沒被她弄走,應該會知道皇上的意思。她同時又想,如今高熾身邊,竟一個謀臣也無,誰能替他出謀劃策呢!

皇上到底要說什么呢,使者說一句話都沒有,那就一定藏在了衣服之中。高煦會不會已經猜出了呢,難道這一次,要喪失先機不成?

她這邊坐臥不安,卻見那一頭,高熾已經睡下了。高熾自從被她禁錮在世子所中一段時間后,就不太愛搭理她,不過張拿他是有辦法的,而且知道高熾拿她是沒辦法的。

她踱步過去,高熾在她還沒有走到床頭的時候,就翻了個身面朝了內側。

張覺得十分好笑。她伸手戳了一下他身上肥嘟嘟的肉。

高熾將被子裹緊了,張就將兩只手伸進被窩里,撓他的癢癢肉。高熾在床上左扭右扭起來,最后終于跳起來:“你要做什么!”

張就道:“兇什么,你占了我的被窩,我要放湯婆子。”

高熾露出憋屈的神色,因為他剛才明明睡在自己的位置,是張撓他,才叫他滾到了另一邊去。他見張也給他腳下塞了一個,就道:“我不要湯婆子。”

“你怎么不要,”張道:“腿腳又不好,忙起來又忘了泡草藥,這爐子里面,我加了藥進去,你這樣熏烤一會兒,總也頂點用罷。”

高熾不說話,默不作聲地躺下睡了。張湊上去,把他的胳膊搬開,強行將腦袋枕了上去,心滿意足道:“寧愿不要枕頭,也要你這胳膊,真是舒服呀。”

“你真是、真是,”高熾實在忍不住了:“厚臉皮。”

“厚臉皮厚臉皮,”張就道:“誰跟你一手湯一手洗腳水地伺候你,也就我這個厚臉皮之人了。咱都是過日子的人,抓上手跟左手牽右手一樣,還計較什么。”

“過日子的人,”高熾道:“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過不下去也得過啊,”張道:“你不同我過,還想找誰過呢!椿哥兒這么大了,咱還能離咋地?”

張一不留神就把后世的東北腔說出來了,說罷自己笑得不行了,腳一蹬居然把高熾那里的小炭爐踢翻了,幾塊指甲蓋大的炭火飛濺出來,萬幸沒有燙在高熾的皮肉上,而是濺在了錦被上,瞬息之間就燃起來了。

“快救火,快救火!”張披著衣服跳下床,宮人急忙沖進來,一桶水潑上去,總算滅了火,高熾單腳立在地上,看到滿屋子亂糟糟,氣得直搖頭:“你什么時候能省心點!”

“我忘了你這爐子里頭還架著炭呢,”張自覺莽撞,道:“好事兒,好事兒!誰叫你名字里帶個火呢,遇火則發!”

她這么說著,忽然看到床頭椅子上,高熾的衣服還整整齊齊疊在那里,就道:“你快把衣服穿上,當心著涼了。”

高熾起身穿去了,卻忽然被張捉住了手腕,回頭一看,之間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驚奇的光來:“怎么了?”

“這衣服,沒錯,”張喃喃自語道:“應該是這么放才是……為什么那件衣服,就倒過來了呢?”

張記得衣服從盒子里拿出來的時候,就是衣服端端正正地放在上面,而一個四方平定巾卻被壓得軟塌塌地放在衣服下面,而眼前高熾的衣服,脫下來是菊生整理的,她就是將衣服疊好,然后再將冠帽放在衣服上。

菊生的做法,是一般人的做法,張若是整理衣服,肯定也是這么整理的——只是皇上所賜的衣服,衣裳和帽子就是倒過來的。

張想了想,這樣的擺放順序應該是一開始就定好的,因為箱子是密封的,使者再是路途顛簸,也不可能將冠帽倒置過來。

“我知道了,”張一瞬間恍然大悟,一股狂喜的情緒自然而然噴涌出來:“收拾東西,咱們去南京!”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