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玉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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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第八回

呂氏瞅了瞅付悅,說道:“也讓歡娘跟著她祖母呆著呢,她還小呢。”

付悅不等付偉說話,搶著說道:“我要跟著娘。”

付偉冷哼道:“倒也算得上母女情深,既然想跟著,就跟著吧。”說完,轉身打頭出去。

眾人隨著付偉走到付圖新房院子的門口,付偉站住腳,有下人搬了幾把椅子來。付偉先坐下,問繡燕道:“你說,當時到底怎么回事?”

繡燕說道:“那天來這里觀廬的人特別多,姨娘一直跟在二娘子身后,幫著招呼客人,所以奴婢一直沒能跟在姨娘身邊。就見老太太跟前的春絮姐姐來,接了憨娘走。姨娘不放心,走到門口好像叮囑了幾句話。奴婢當時手里有活,就沒注意。再抬頭,就見姨娘急惶惶地往外跑,奴婢就緊跟著追了出去。”

付偉道:“她往引月樓這邊跑?”

繡燕點了點頭,眼淚便就在眼圈轉:“姨娘當時口里喊了一聲‘憨娘’,就直直地倒下去了。奴婢……奴婢……”

一想到那天的情形,繡燕就開始大哭起來,再說不下去。凝香園的婆子有上來,連忙扶著繡燕退到一邊,小聲小語地安慰她。

付偉不再說話,坐在新院的門口,就看那三層的引月樓。沈蓉當時看見了什么,才會不顧一切的沖上前去?付偉將自己想象成沈蓉。在沈蓉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比命都重要的就是付新。

她口內喊著憨娘,也就是說她看見了付新遭遇危險。

付偉讓人將春絮喊了來,問道:“你來接憨娘,可去了別的地方?”

春絮連忙說道:“回二爺的話,沒有,奴婢從這兒將憨娘接走,就直接去了萬安堂,中間哪兒也不曾去過。二爺不信,可以問憨娘。”

付偉示意春絮下去。其實他一早就知道,春絮不可能帶著付新亂走,但問總是要問的。付新被春絮帶走,那沈蓉又為什么會大喊一聲“憨娘”,倒下去呢?

現在也是黃昏時分,昨天也是黃昏時分,引月樓在夕陽下,闊大的屋脊像一只欲要振翅高飛的雄鷹。樓的外圍是一圈的欄桿,供人在各各角度都能將付家全部納入眼中而設的。

迎著夕陽,付偉似乎看見了兩個女人,一大一小,大的穿著打扮應該與春絮相近,而小的那一個,遠遠望去,非常地像付新,倆個人站在對著新院這邊的圍欄內。由于是黃昏,又逆光,其實也看不太清楚。

然后,小的那個大頭朝下墜落。付偉地心猛地往上一揪,站起身便就往引月樓哪兒跑,口內大呼“憨娘!”付偉似乎感覺到了沈蓉心崩的聲音。

付偉停住腳,轉過頭來看呂氏,就那么面無表情地看著,沒有恨,沒有怨懟,平靜得就像無風無雨卻又無星星月亮的夜。

就在付偉喊出“憨娘”的那一刻,呂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覺手指尖發顫。付悅輕輕地拉了拉呂氏,希望她冷靜。付悅覺得,付偉會懷疑很正常。因為沈蓉無論怎么死的,任誰都會懷疑呂氏,但懷疑是沒用的,能找到證據才行。

即使鬧到官府,也要講求證據的。呂氏的娘家可是京官,不是一般小民。他廣陵太守,在沒證據的情況下,也不能完全向著付偉,將呂氏如何。

而沈家人雖然都在廣陵,一則沈家人吃靠付家,再則因為沈蓉自降身份與人為妾,當年還鬧出那種事來,況且這么些年付家對沈家比對正經的親家呂家要好上千倍,所以不會鬧上門來。沈家會等,等著付家給個答案。

但付偉不是付悅想象中的,而是獨立的,能將付家商業撐起,在廣陵數一數二的商人。付悅以為,沈蓉突然死了,付偉會慌亂、會悲傷,也許更會不知所措。就像付圖,紅泥出事后,整日以酒度日。

現在看來,付悅果然低估了付偉。付偉將所有的悲傷憤怒,全部化為了力量。現在的付偉,看起來更加的沉穩,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瞅著付偉,付悅的心也有些顫抖。她使勁地拉著呂氏,再不行,還有呂氏給她擋在前面。

任呂氏說出天去,也沒人會相信,這一切出自一個六歲孩子的手。

付偉不再瞅呂氏,平靜地對付英道:“將咱們家的丫頭,二十五以下,十五以上的,即使是為了婚禮臨時雇工,還是客人帶來的。走的客人,去他家里給我追也得追回來,拿著賬簿,我要挨個對。”

付英立即出去,沒一會拿了幾本賬冊來:“這三本是咱家的;這本是臨時雇工的;這本是莊上來的;這本是客人帶丫頭來;臨時登記的。”

付偉轉頭對一邊的春絮道:“你昨天穿的衣服呢?”

春絮道:“昨晚上洗了,是老太太上回賞奴婢的,老太太年青時的一件舊衣服。老太太說她做完之后,便就沒穿過,太艷了,就送給奴婢了。”

付偉道:“昨晚上洗的,現在應該干了。你去拿來。”

春絮應了聲,急忙地走了。

付偉又對繡燕道:“你去把昨兒憨娘穿的衣服拿來,給歡娘換上。誰侍候歡娘的?把她的頭發梳成雙環。”

呂氏語氣急速地厲聲問道:“你想干什么?”

付偉的聲音像冰一樣凍人,眼皮子連抬都不抬一下:“怎么,心虛了?到這時候你還看不出我想干什么?”

付悅沒想到,付偉只一看,就已經猜著了事情的大概。現在,付偉只差證據了。付悅心下一笑,無論如何,像春絮的丫頭,是找不著的。

付家內院的管事婆子帶著付家十五到二十五歲的丫頭悉數過來,付英瞅了瞅,道:“每十個人一組,一組一組的來。”

付偉不急不忙挨個地看著,從中挑出幾個身材像春絮地丫頭。付偉又問了沈蓉出事時,她們在干什么,有互相的印證,也都洗脫了嫌疑。

呂氏和付悅同時都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