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嬌

334:防人之心不可無

崔旻聽他這樣問,卻只是無所謂的把肩頭一聳:“我如何不能去呢?”

李逸眉頭皺了皺:“刑部那個地方,你身為御史,是好隨便去的嗎?”

崔旻一時啞然,竟有些無言以對。

不多時他輕咳了一聲,反手指了指自己:“下官今日告了假的,并不是以御史的身份往刑部而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指了指后頭,那里正是薛成嬌的馬車所在:“她一個人去,下官不放心。”

李逸嚯了一聲。

心說這是什么話?

刑部是會吃人的地方嗎?

她又不是一個人只身去,這不是還有自己一路陪著呢嗎?

他這樣想著,不悅就爬到了臉上來。

只是還沒等他沉聲發問呢,后頭燕桑已經湊了過來。

崔旻扭臉看向她:“怎么了?”

燕桑在轎外蹲福禮了禮:“縣主叫奴婢來問一問,怎么還不走?”

崔旻兩手一攤,看向李逸。

李逸所有的話就全都被噎住了。

他摸了摸鼻頭,念頭在心上過了幾過。

崔旻的心思,他因之前刻意的打聽過應天府的事兒,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而去崔旻暗里很護著這位縣主,他也是知道的。

估計今兒他要真不叫崔旻去,崔旻也不會叫縣主去。

如是想著,心中已然有了定論。

不就是去一趟刑部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是他挑唆著把人帶去的,言官要彈劾,也是參崔旻,有什么事兒,也輪不上他來頂著。

于是他挑眉掃了燕桑一眼:“沒什么,這就走。”

說完后他放下轎簾,不再多話。

燕桑又同崔旻一禮,才返身往薛成嬌的馬車旁去了。

崔旻打馬行在最前面,一路上不再多說什么。

大約走了一刻多鐘,崔旻的馬先停在了刑部衙門外。

他翻身下馬,等著李逸從轎子上步下來。

馬是自然有人牽走的,也用不著他操心。

薛成嬌從馬車上下來時,四下里掃視了一圈兒。

又瞧見崔旻和李逸都已經等在了臺階上,這才領著丫頭走了過去。

李逸放輕了聲音:“過會兒縣主去見他,也不要急,有什么要說的,一次說清楚才好。來日收監關起來,他又不是尋常的案犯,再想見家人一面,可就不那么輕易了。”

薛成嬌總覺得他是話里有話,就下意識的朝崔旻看了一眼。

卻見崔旻幾不可見的沖她點了點頭,她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底氣。

“我知道了,多謝李大人提醒,”她往后退了兩步,“能帶我去見二叔了嗎?”

李逸嗯了一聲,領著他二人往里頭進,不復贅言。

往日里李逸小憩的那間房子,是在二進院的后堂里。

房子稍稍靠左,薛成嬌到的時候,把這里的格局大致掃過,將此處歸為宅子里的左廂房一類。

李逸停下腳步來,朝著那里指過去:“人就在那間房子,縣主自個兒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他說著,還不忘看了崔旻一眼。

崔旻當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伸手在薛成嬌肩頭拍了拍:“你自己去,我在外頭等你,燕桑也不要帶進去了,薛家叔叔想必是有話要跟你講,你帶了人,只怕他不會說了。”

薛成嬌咬了咬下嘴唇,顯然還有些怕。

李逸看在眼里,覺得十分的有趣。

屋里的人,是她的親叔叔,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表現?

是真的從前讓欺負的次數太多,還是說——薛萬賀說的是實話,她心虛了。

李逸打量的目光一直游移在薛成嬌的身上。

崔旻一直在觀察他,見了他這樣,不由得皺了眉頭,催了薛成嬌一聲:“不要緊,我和李大人都在外間,沒事的。”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往李逸的身上掃。

薛成嬌當然是察覺到了的,于是定了定心神,捏緊了拳頭,沉沉的嗯了一聲,隨后又交代了燕桑幾句,才自己一個人往那間房子去了。

等她推開門進了屋,那扇門再次合上時,崔旻叫了燕桑一聲。

燕桑回過頭來看他:“大爺有什么吩咐嗎?”

崔旻指了指門口:“你到門口去聽著。”

燕桑愣了一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和李逸是有身份的人,既然說了不進去,就當然不可能站到門口去聽屋里的動靜。

但是又實在不放心,所以最好是叫她站在門口聽動靜。

于是燕桑噯了一聲,略提了裙擺,補上臺階,往門口站了過去。

李逸笑了一嗓子:“既然這么擔心,怎么不陪縣主一起進去?”

崔旻看了他一眼,回以一笑:“李大人既然這么好奇,怎么不干脆直接問出來?”

李逸叫他的話噎的倒吸了一口氣,臉上也有尷尬一閃而過。

崔旻倒不是為了叫他難堪的,只是見什么人,說什么話。

如果是對王芳那樣的人,他可以不卑不亢的與之對峙,畢竟王芳一時半刻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樣,但是這樣直言不諱,卻是絕對不行的。

但如果是對上李逸、萬云陽這樣的人,好多時候,開誠布公的交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崔旻稍稍頓了兩下:“其實李大人應該知道,問過我的話,再問一次成嬌,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呢?大人為什么沒有問?我很好奇——”他刻意的拖了拖音,“大人究竟是以什么樣的心態,在縣主府中向我問的那幾句話?”

李逸神情一僵:“你還真是聰慧過人啊。”

崔旻笑了一聲:“大人過獎了。”

“崔大人,”李逸叫了一聲,“慧極必傷這四個字,你可曾聽說過嗎?”

崔旻心頭一凜。

這四個字,可不是什么好話。

他臉色黑了黑:“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李逸搖了搖頭:“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崔大人的防備心太重了些,這不見得是好事。”

崔旻可不會因為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放寬了心。

李逸近來好幾次跟舅舅走動,他也看在眼里的,只是目的他并不清楚。

他也聽舅舅說過,李逸和萬云陽算得上是好兄弟,也不要看他二人相差近十歲,可交清深,情同手足,這是滿朝之中誰也比不了的。

除了萬云陽以外,李逸幾乎和誰都相交,可是卻與誰都不深交。

他突然跟舅舅這么熱絡,誰知道他存的什么心?

故而崔旻每每見了他,總是會不經意的多出幾分防備來。

此時聽了他這樣說,眉頭就鎖的更緊了:“防人之心嘛,總歸是不可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