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嬌

358:亂臣賊子

正文358亂臣賊子

正文358亂臣賊子

萬云陽心下生疑,隱隱覺得似有哪里不對,可是手中的折子有千斤重,他哪里敢耽擱。

于是上前兩步,一撩袍子,跪了下去:“臣剛接到江南送來的六百里加急,公孫大人與康定伯一路下江南賑災撫民心,途徑戶縣過山路時,遇到山匪。公孫大人——遇難了。”

皇帝的拳頭,猛然握緊成拳,可是他一雙眼睛,還盯著崔溥看。

果然,崔溥肩頭猛地抖了兩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平復下去。

皇帝心下冷笑。

他沒有冤枉公孫睿華。

公孫睿華,也確實該死。

連崔溥都知道這件事,足可見他與甄籍交情不淺,絕非三五年能成的。

這個逆賊!

然而萬云陽并不知其中內情。

他見皇帝臉色陰沉,忙低下頭去:“折子中還寫道,康定伯在公孫大人遇難之后,竟將其失.身棄之不顧,命隨行衛士一路護衛,倉促逃走。臨行前,陛下撥給用以賑災先行帶去的五千兩官銀,也全都落入了山匪手中。”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劉光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萬云陽也被這一聲嚇了一跳。

然而未待萬云陽開口時,皇帝已經冷著嗓子回了話:“立刻給江南去旨,叫知府把康定伯給朕就地羈押!戶縣的那貨山匪,派兵去給朕剿了,公孫的尸體,一定得找回來!”

話到后來,已然是咬牙切齒的了。

萬云陽心里的不安越發的重,他還有好些問題想問,可是皇帝龍顏震怒,連康定伯都下旨羈押了,他此時便也不好多問什么。

還沒等萬云陽往外退,皇帝叫了劉光同一聲:“你帶上朕的手諭,即刻動身,往江南去。朕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原由,一清二楚的知道!”

萬云陽此時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劉光同一眼。

叫劉光同去?

除了這樣的事情,再不濟,也該交付三司,派遣三司官吏前往江南。

況且江南水患剛過,民心尚且不穩,當朝首輔又為歹人所害,豈不是更要人心惶惶?

這種時候……

萬云陽叫了一聲陛下,又跪了下去:“臣以為,安撫江南民心才是當務之急,只怕劉提督此行,難以穩定民心。”

“那依你所見呢?”

“臣以為——”

萬云陽猶豫了。

要說到安撫民心,穩定民情,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太子派到江南去。

可是公孫睿華剛剛出了事,他敢讓太子去嗎?

那可是國之根本。

萬一路上真出了什么事兒,他豈不是罪魁?

“萬卿但說無妨。”

萬云陽的思緒轉的非常的快。

皇帝膝下雖不止太子一個兒子,可年紀稍長的,也只有二皇子如今十四歲。

這個年紀本來是可以成事兒了的,但是這位皇子的性情實在不好,真的派了出去,還不如不叫他去呢。

皇帝那頭還等著他回話,萬云陽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臣以為,襄安侯世子,最適合往江南去安撫民心。”

“你說燕翕啊——”皇帝噙著笑,將燕翕的名字喃喃了兩聲,“也成,擬道旨,你親自去傳旨,叫太子跟他一起去吧。”

皇帝最后一句話說出口,萬云陽的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他嘴角動了動,似乎有話說。

但是皇帝卻先打斷了他:“太子也大了,也該出去歷練歷練了。你既然說穩定民心,燕翕去,還真不如叫太子自己去。朕知道,公孫剛出了事,你是擔心太子的安慰,所以剛才才欲言又止的,是吧?”

萬云陽一時愕然。

“無妨,朕把隨行的護衛多指一些,”皇帝一邊說著,一邊兒又點了點劉光同,“光同的功夫俊的很,叫他陪著太子和燕翕,朕也好放心。”

劉光同一怔,好嘛,萬云陽這一提議不要緊,他肩上的擔子倏爾千斤重了。

這金貴的太子爺,路上真要是出個好歹,豈不全成了他的罪過?

不要說太子了,就算是燕翕,他也擔待不起啊。

想到這兒,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抽了,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奴才想跟陛下借一個人。”

他的這句話,卻是出乎皇帝意料之外的。

于是皇帝頗有興致的挑眉看他:“你說。”

“云南道監察御史,崔旻。”

皇帝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暗了暗。

可是當劉光同仔細去看的時候,卻又一如往常。

皇帝也沒遲疑,點了頭:“你點名要崔卿,自然有你的道理,朕不多問你,”說著又去看萬云陽,“那就把崔旻的名字一起加進去,叫他隨行跟著去。”

萬云陽應了一聲,隨后有話想要問,可是看見劉光同的暗示,就全都收住了。

皇帝打發了他二人退下去,等二人離了大殿,才冷眼去看崔溥:“聽說公孫睿華死了,你好像觸動很大啊。”

崔溥渾身一震,陡然抬頭看皇帝:“您知道。”

這不是問句,他平聲陳述之中,帶了一絲驚懼與震驚。

“不錯,朕知道。”皇帝幽幽的丟出五個字,而后又說道,“朕還知道,康定伯跟甄籍,也早已來往多年了。”

崔溥感覺周圍有一張張開的網,緊緊的包裹著他,然后拼命地收緊。

他呼吸困難,幾乎要被勒死。

那種驚懼,是很難用言語來表達的。

皇帝該有多可怕。

他什么都了然于胸,可他卻能裝作毫不知情。

崔溥不由的想,當日派了康定伯和公孫睿華一起往江南——一起往江南?!

“公孫大人的死,是陛下您……”是皇帝如何,崔溥終究沒辦法直言問出口。

大家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皇帝呵了一聲:“似他這等亂臣賊子,這樣死了,朕還嫌便宜了他。”

亂——臣——賊——子。

兢兢業業歷經兩朝的朝中棟梁之臣,此時竟成了皇帝口中的亂臣。

就因為他與甄籍多往來了些嗎?

崔溥一陣的心驚并著心寒。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沒由來的,他想到了這四個字。

公孫睿華當年會跟甄籍搭上線,理由最簡單不過了。

他怕將來有一日,陛下會動一動他首輔閣臣的地位,不過是想給自己留條后路罷了。

然而時至今日,皇帝卻斷交了他們所有人的后路,還把這么大的一頂帽子,扣在了公孫睿華身上。

崔溥咬緊了牙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