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美味佳人

第五十五章 如今的荷葉粥

西街菜市口的肉鋪胡氏只來過一次,早忘了東家長什么模樣。

這家主姓謝,做屠戶這行有許多年了,生得膀大腰粗,皮膚黝黑,乍一看還挺嚇人。奇怪的是,他家主婦卻一直躲在房內不見人。

劉樹強一家四口特意睡了午覺才來相看,按說主婦應該出面迎接,劉樹強隨口問了一句,謝屠夫只說賤內身體不適,板著臉不愿多提。

這肉鋪設在西街菜市口頭段,位置很好,一進菜市就能看見,但因為早市開在菜市前段,這么算下來,位置離流民所就有些遠了。

劉樹強一家是真心想連鋪帶房的拿下手,但一聽說要五十五兩現銀,還是覺得有些發愁。劉娟兒趁大人們說話的功夫,偷偷摸到肉鋪的后門口張望。

只見那背面立著一個簡易茅房,茅房挨著一堵院墻,那院墻在鋪子后面長出一截的地方打彎,劉娟兒好奇地貼墻而走,走到拐彎的地方才陡然看到院門,方知這便是主人家自帶的小院!

院門虛掩著,正對一道小巷,從小巷走出去路過肉鋪的側面,一直走到頭就是街面。這格局也不可謂不好,只是大門對著小巷,光線難免有些昏暗。

劉娟兒走到院門旁邊,覷著眼朝里面探望,只見這院子不大,和當初點心作坊來比較倒也差不多,一共就兩三間房,院中卻有大半地方圍著豬圈,氣味不怎么好。劉娟兒卻不嫌棄,想著自家要是能在院子里養豬也挺方便。

一個看似主屋的房間里傳出婦人嚶嚶哭泣的聲音。襯著暗淡的光線,令劉娟兒脊背發涼。她不敢再多看,正要往回走,卻見謝屠夫已經領著爹娘和虎子漫步而來。虎子隔著兩三人頭瞪了她一眼,意思是怪她又不聽娘的話獨自亂跑。

劉娟兒訕訕一笑,忙退開幾步,雙手絞著衣角。

自打她開始以小女兒裝扮出現在早點攤,因年紀小小卻美貌非常。許多客人聞名而至,沒多久就得了個“花卷小西施”的美名,氣得她娘直搖頭。

劉娟兒換回男裝也無用,只好凡事低調,對人客氣有禮,但總保持幾分疏離。

“您瞧瞧,這前面鋪子后面院子。還有豬圈水井,這樣好的屋子,能說貴嗎?”

謝屠夫將劉樹強一家人讓進院子,指著四面八方高聲自夸,那主屋里的哭聲悄然而止,一個婦人頂著滿頭亂發推開窗,眼神閃爍地張望過來。

胡氏探頭一看。感覺她像是有話要說,便笑吟吟地朝主屋走去,邊走邊柔聲招呼道:“是東家媳婦吧?咱家是在早市擺攤賣早點的,聽說您身子不好?”

正與劉樹強低聲議價的謝屠夫回頭瞪著胡氏,張了張嘴,卻沒出聲阻止。

虎子早去四處打探院子里的犄角旮旯,劉娟兒幾步走到胡氏身邊,同她一道站在主屋旁,猶豫著要不要進門問候。

須臾,門簾子被揭開。一個臉色黑黃,枯瘦如柴的婦人兩眼無神地看著她們。

劉娟兒嚇了一跳,輕輕地開口道:“嬸子,您要是身上不好,還是快躺下休息吧!咱就隨便看看,不用您出來招呼。”

那婦人扯了扯嘴角,抬手遞出兩根用手絹裹著的麻花,聲音低啞地說:“這是干凈的。我沒過過手,大妹子,讓你女兒在院子里玩吧,你進來同我說說話!”

胡氏猶豫片刻。想著同人打好交道也是議價的前提,便笑著接過那麻花遞給劉娟兒,囑咐她好生呆著,協同那婦人進了屋。

劉娟兒滿心好奇,卻又不好硬跟進去,只好蹲在窗下吃麻花,這麻花里裹著碎碎的豬油渣,十分香脆可口,劉娟兒吃得兩眼發光,心想自己又該長胖了!

主屋內的聲音低低地傳出門簾,胡氏不知聽到什么,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

劉娟兒實在好奇,便挪著身子挨在門簾旁邊,豎起耳朵朝里聽。

“我那老姐妹,死的也算慘,她那女兒也不是個東西,買了口薄皮棺材就葬了。但這人啊,是不能起那壞心思,老天都看著呢!這不是,現世報了吧?”

“你咋知道我是……唉,這事我心里也不好過,咱可沒想過讓表親戚家死人呀!我娃兒他爹一向是個老實人,要不是因著娃兒被逼急了,咱也不會……”

“呵呵,我見過你,你來我們鋪子問過肉價,問了半天又不買,所以我隱約還記得。大妹子,你如今也越發標致了,日子過的還舒心吧?”

“也還過得去,賣早點是賺的辛苦錢,可憐我家娃兒小小年紀就要起早貪黑地幫手,這么說吧,你家這屋子咱很喜歡,就是這個價兒……”

“不瞞你說,這價我也做不得主,你瞧我這日子過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早沒那起心思管家里的事了,你還是讓你男人去和我當家的好好說吧!”

劉娟兒正聽得起勁,肩膀上突然一沉,嚇得撲到在虎子胳膊里。

虎子將她穩穩撈住,嘿嘿笑著朝不遠處的柴房抬了抬下巴。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腳步如風地竄進柴房,劉樹強只顧著和東家說好話講價,全沒注意一對兒女鬼鬼祟祟的行蹤。

“大頭菜!”劉娟兒乍一看到躺在柴垛子上伸懶腰的大貍貓,激動地眼淚都快下來了。大頭菜瞇著眼供起腰身,輕盈地跳到劉娟兒褲腿邊,翻著肚皮撒嬌。

虎子蹲在一旁,笑瞇瞇地看劉娟兒摟著貓直樂。

劉娟兒一臉愛惜地撫摸著大頭菜毛絨絨的脊背,感覺它的皮毛滋潤了不少,扭頭對虎子問:“哥,大頭菜原來在這兒啊?你不是說它跑丟了么?”

“我哪知道它在這兒!”虎子伸手撫弄了貓頭兩把“那天它叼來那素絹以后,我就被爹打了一頓。也沒顧上去找它。后來就找不著了,原來跑這兒享福吶!”

劉娟兒高興地摟著大頭菜轉了幾個圈,越發覺得自己家與這房子有緣。

院子里,劉樹強口水都說干了,謝屠夫還是板著臉不愿意讓價,氣氛正僵,胡氏抿著頭發走出主屋,對謝屠夫笑著說:“東家。你媳婦讓你進去說話。”

謝屠夫臉色陰沉地走進主屋,不多會兒,屋里傳出一陣低啞的爭吵聲。

劉樹強想問問胡氏怎么回事,卻見她只搖著頭不出聲。

沒多過久,謝屠夫頂著一張臭臉踏進院子,抬起下巴對劉樹強說:“我婆娘說跟你媳婦投緣,那我就看在這緣分上讓價五兩。不可能再多了!”

劉樹強一家人回到流民所時,紅薯和饅頭正在院子里玩耍,順便幫他們看家門。如今大雜院里都知道劉家擺早點攤賺了錢,有些事也不得不防。

胡氏一步上前,憐愛地摸了摸饅頭的小腦袋,從懷里掏出張春華送的麻花分給他們,劉娟兒緊趕在后面對紅薯嚷道:“別都吃了!記得給其他人留點兒!”

劉樹強和虎子先一步進了屋子。關起們來低聲商談。

“爹,那屋子真不錯,娟兒也喜歡,娘也喜歡,咱有了鋪子,這生意就更好做了!就算現在錢不湊手,先欠著一點還不行么?”

“唉,你不知道,他們東家要帶婆娘回老家去,現在是急著要走。要不這地界的鋪子連帶屋子也不會只要五十五兩!現在講到五十兩,咱還得留著買原料的錢,其余的摳摳搜搜算在一起,最多能湊出三十兩出頭,多一文都難!”

“那要不,先和劉叔借一點?咱的生意好做,很快就能還上!”

“不成,你劉叔最近手頭緊……”劉樹強苦著臉搖了搖頭。

自從劉樹強父子辭工做買賣。劉捕頭便讓沙鄙頂了缺,可這家伙過于貪吃,且要吃好的,那點月餉還不夠他吃兩頓。劉捕頭只好拿自己的賞銀補貼他。

“這可咋辦……”虎子十分心悅那屋子,不免有些焦急。

門外傳來劉娟兒清脆的聲音“爹,我跟紅薯和饅頭去看善婆婆了!”

三個小娃兒說說鬧鬧地走到馬蹄胡同盡頭,剛一進門便覺得有些不對。

劉娟兒一眼認出那白色的背影,忙轉身攔住紅薯和饅頭,扯著嘴角僵笑道:“你們倆幫我去瘸子那里看看有沒有面粉,快去快回!”

紅薯不疑有他,很干脆地點點頭,拖著嘴里嚼著麻花的饅頭就走。

這院子里不見豆芽麻球和大蔥小蔥,她就知道善婆婆是故意要讓他們避嫌。

劉娟兒松了口氣,鬼鬼祟祟地關上門,扭頭疾步走到小涼棚一邊,對一臉詫異的白奉先屈膝行了個福禮。

“原來你是個小女孩?”白奉先瞪著劉娟兒粉白明麗的小臉,頓時感覺有些坐不住,忙起身對她回了一禮“多有冒犯。”

站在一旁的卞斗冷笑一聲“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裝什么裝?”

“我們家今兒晚上吃炒扁豆!”劉娟兒對他一撇嘴,哼哼地叉著小蠻腰。

卞斗目無表情地點點頭,冷聲道:“這才像你!”

“棋子,小斗,你們都大了,可別欺負小燒餅!”

涼棚里的鍋灶旁傳來善婆婆和藹的聲音,劉娟兒這才看到善婆婆正坐在灶邊,守著一鍋咕嚕咕嚕直冒熱氣的水食。

劉娟兒不滿地瞪著卞斗“你們咋讓婆婆下廚?她眼睛又看不見,多危險呀!”

白奉先對她笑笑,滿臉慚愧地低聲說:“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回京,走之前想來看看善娘,善娘一定要為我做一道荷葉粥,你也一同嘗嘗吧。”

“哦……”想到自己前來的目的,劉娟兒不安地絞著衣角。

卞斗眼中一閃,對她抬了抬下巴“你有何事,不妨直說。”

“那個……”劉娟兒的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學胡氏抿了抿頭發“是有點事,我本來想跟善婆婆說……你們給我那銀子,我同父母說了,咱家愿意但這份責任,一定會分出手來照顧好善婆婆!就是,就是……現在咱家有點兒困難……”

白奉先猜到她的意思,一臉柔和地笑問:“有何困難不妨直說,我聽善娘說你們家讓這院子里的孤兒去幫工賣早點,如此明理善良,當真是一家好人!”

劉娟兒被夸得更加不好意思,一張小臉紅得像剛出鍋的螃蟹。

卞斗見她吞吞吐吐地不愿意說,便冷著臉接口道:“你是不是想挪點銀子出來解決你家的難處?多簡單的事,怎地就開不了口?小姑奶奶又裝大小姐!”

劉娟兒被他一激,便也不管不顧地開了口,將自家要買鋪子和房子,一時錢不湊手,爹娘發愁種種難事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你們信我!咱家不是那種貪便宜的人,以后賺了錢一定補上!”

劉娟兒拱著小手對白奉先拜了又拜,生怕他不信自己,白奉先見她急得滿頭大汗,便笑著微微抬手,讓她稍安勿躁。

“請你們家人擔負如此重任,本來也是應該給報酬的……”

卞斗硬生生地插到白奉先身前,抬著下巴接口道:“這樣吧,你可還記得那食賭局里另外兩道謎題?你若能猜出來,并說出來由,二十兩銀子就賞你了!”

白奉先不滿地踢了卞斗一腳,卻明白他只是逗樂,便也不再做聲。

“棋子,粥好了,快給小燒餅也盛上一碗!”

善婆婆悠悠地站起身來,摸著灶臺揭開鍋蓋。

劉娟兒對卞斗輕聲一哼,錯身跑過去幫善婆婆盛粥。

只見鍋中的荷葉粥猶如一汪碧水,米粒晶瑩剔透,細碎的荷葉如碧波仙子一樣在粥水間漂浮,撲鼻的清香襲來,令人神清氣爽,荷之品韻,盡收眼底。

從沒收過粉紅票,能讓火火見識一下長啥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