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縱橫(上)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縱橫(上)

雖說十三爺同十六阿哥位至和碩親王,可依舊被盛怒的雍正噴了一臉口水。

他當然不能說自己被“嫡長孫”三個字刺激了,反而將過錯都推到十三阿哥同十六阿哥身上。

“弘昌同弘普到底在做什么?弘普還罷了,尚未開府封爵;弘昌卻是有爵位的,不想著好好當差,反而巴結這個,討好那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雍正越說越惱,說到最后,聲音已經變得尖利。

若是弘昌在此,怕是也要大聲喊冤的。圣祖孫輩阿哥中,封爵的并不多,弘皙是郡王,弘昌是貝勒,兩人又都開府,有所往來本是尋常。

在雍正眼中,卻成了“結黨”,滿心憤憤子不教,父子過。

十三爺同十六爺雖曉得皇上是在遷怒,也只能乖乖跪下請罪。

十六爺還罷,正值壯年,跪下也是很大一坨;十三爺一跪下,露出腦后斑白的頭發,微駝的后背。

雍正見了,臉色一暗,長吁了口氣,起身將十三爺扶了起來。

十三爺站起身來,滿臉羞愧道:“原是奴才的不是,沒有管教好兒子,鬧得皇上跟著煩心。”

十六爺乖覺,亦跟著請罪。

雍正搖搖頭,道:“朕還沒糊涂,方才實在是心里燥了,發作到你們頭上。你們是朕的臂膀,政務繁重,家務上有所懈怠也難免。”說到這里,帶了幾分不甘,咬牙道:“還以為弘皙是個安分的,卻是串聯宗室,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十六爺聞言,嘴角抽了抽。

都是圣祖子孫,堂兄弟之間往來,再正常不過,有弘歷同弘皙親近在前,旁的王府子弟同弘皙有人情往來也沒什么隱晦之處,現下就成了“串聯宗室”。

若是事不關己,十六爺也就跟著看笑話;可關系到自己的長子,這罪名就令人覺得沉重。

事關弘皙,皇上忌諱,不是辯白的好時候,十六爺只好老實地站在十三爺身后待著。

雍正也不過是發泄一番,若是按照他的本心,恨不得立時將弘皙的差事奪了,命他幽閉在家,不要四處亂竄。

說起龐各莊王府也好,王府周遭的八旗駐軍也罷,知曉的最清晰的就是雍正。

從弘皙出宮就府前,粘桿處的眼線就先一步入了王府。王府周遭的八旗駐軍,也都由兩位雍正器重的潛邸舊臣掌握。

要說弘皙有謀逆之心,雍正是不信的。

可他也曉得,弘皙確實曾得圣祖厚愛。圣祖欲效仿明太祖事,在康熙末年并不是空穴來風。

在朝臣中,曾贊成這點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嫡嫡庶庶,這才是雍正最忌諱之事。

十三爺同十六爺都瞧出這個,可身為臣子,卻又不好說什么。也是他們兩個厚道,不是那落井下石的,否則順著雍正的話,說上幾句,弘皙即便不死,也會難逃劫難蛻層皮。

從御前下來,十三爺同十六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們身為皇上臂膀,曉得雍正不是個大度的,看似待弘皙優容,實際上不能說眼中釘肉中刺也差不多。

可這關于弘皙的流言,卻是將他們兩家的長子都牽扯進去,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雖說他們現下身居高位,可越是如此,惦記將他們拉下來取而代之的人越多。

“十三哥,您瞧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是有人成心針對你我兄弟,還是有人借著弘皙之事推波助瀾?”十六爺帶了幾分疑惑道。

他將可疑的人選在腦中過了一圈,還是無法斷定哪個有這樣的魄力,同時向當朝權勢最盛的兩位親王開炮。

十三爺聞言,眉頭皺得緊緊的:“要說故意針對你我兄弟設局,總要圖點什么。現下宗室中,能取代你我兄弟的人并不多。”

皇上并不是誰都信得,除了他們兩個,就對十七爺還看重些。十七爺對政務并不熱衷,對兩個哥哥也親近,自然不會多生事端。

越說這些,兄弟兩個越糊涂,最后也沒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樣,要教導弘普同弘昌兩個與弘皙遠著些,保不齊什么時候就受了連累。”在宮門外分道時,十三爺鄭重告誡道。

十六爺點頭應了,騎了馬往曹府去了。

今天,曹颙休沐。

十六爺到時,曹颙正在客廳待客。

今日造訪曹府的,是十二爺夫婦。

十六爺聽說時,還愣了一會兒。說實在話,從養心殿剛出來時,十六爺心中懷疑過的對象,就是十二爺。

宗室諸王中,除了不受皇上待見的那些,沉沉浮浮最多的,就是被降為鎮國公的十二爺。

而十二爺從郡王降為國公,就是在理密親王薨后,同弘皙多少有些干系。

十三爺同十六爺還曾為十二爺在御前求過情,可沒有頂用。他們自覺已經盡心,十二爺卻是不信,似乎有所埋怨,因這個緣故,兄弟之間這幾年疏遠許多。

猶豫了片刻,十六爺還是決定露面。

客廳里,曹颙陪坐在堂,心里疑惑不已。

賓主入座半個時辰,吃了好幾盞茶,十二爺已經是打著哈哈,并沒有說明來意。

換做是其他人,曹颙早就不耐煩,讓對方痛快地說明來意;可十二爺輩分比曹颙高,身份又尊貴,要是真說出什么叫曹颙為難的話,亦不好直言回絕,曹颙只好跟著他閑話。

夫妻兩個聯袂而來,既是十二爺不好說的,定是由國公夫人說了。

國公夫人雖是長輩,可論起身份來,還比不上初瑜這個和碩格格。就算想要同初瑜說些什么,也要商量著來。

曹颙想到這里,心里反而踏實下來,同十二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待聽說十六爺來了,十二爺隨著曹颙起身,神色有些尷尬。

同為圣祖庶皇子,兩人一個是位高權重的和碩親王,一個卻是閑賦的鎮國公,身份已經是天壤之別。

十六爺倒是面色如常,露出幾分意外、幾分欣喜拱手道:“遇到十二哥,倒是真巧,有陣子沒見到十二哥,弟弟這里給哥哥請安。”

十二爺強擠出幾分笑,道:“不敢不敢,十六弟是大忙人,沒功夫搭理我們這些閑人也是有的。”

他的話中帶了酸意,十六爺也不接他的話茬,反而帶了幾分好奇道:“只聽說十二哥這兩年在府里養病,今日看來,十二哥氣色還好,想來已經大安了。”

所謂“養病”,不過是閑賦在家后的“遮羞布”,十二爺被噎得不行,漲紅了臉,悶聲道:“還好,總算沒死了。”

見他如此,十六爺反而覺得沒意思起來,隨著曹颙入座,靜靜地吃起茶來。

今日曹府待客的茶,味道卻是不同往日,不是常見的鐵觀音與龍井,茶湯清澈異常,茶香綿長。

“好茶!”十六爺忍不住贊了一聲。

他是真心稱贊茶好,十二爺看著,卻只覺得他端著親王架子,不再搭理自己,實在可惡至極。

十二爺滿心羞怒,已是坐不住,站起身來,對曹颙道:“府中尚有俗事需要爺打理,就不再叨擾了。”

竟連同行來的夫人也沒等,十二爺辭了一句,便起身往外走。

曹颙留不住,只得隨之送出大門外。

十六爺卻是沒有起身,只悠哉地坐在原位吃茶。

以他親王之尊,卻是不必對十二爺假以顏色,可尚有兄弟名分在,如此一來到底顯得狂妄了些。

這并不是十六爺平素待人的態度。

“遇到什么事了?同十二爺有干系?”曹颙看出十六阿哥的異樣,問道。

十六爺冷哼一聲,道:“日子才消停幾天,又有人不安分了。膽子簡直大的沒邊了,竟然想要構陷我同十三哥!”

曹颙聞言,大吃一驚。

一下子構陷兩個親王,還是皇上最器重信賴的兩個親王,這得是多么大的能量。

宗室諸王中,誰有能力做到這點?

看出曹颙的驚訝之色,十六爺皺眉道:“是不是茫然無序?我同十三哥也琢磨了半天,依舊沒確定到底哪個這么有本事。要說損人利己的話,能接替我同十三哥的只有十七弟同十二哥,十七弟沒那個心思,十二哥則沒那個本事;若說損人不利己,只為瞎攪合,那這人也太閑了些。”

待聽十六爺說了詳情,曹颙暗暗咽下一口吐沫。

真沒想到,只是想要捧殺弘皙,卻牽扯到莊王府同怡王府兩處,真叫人哭笑不得。

曹颙這個始作俑者,當然沒有構陷兩位王爺之意;那推波助瀾的,就另有其人。

想到這里,曹颙的臉上添了鄭重。這兩個王府,可是曹家的靠山。

十六爺也不再啰嗦,表明來意:“如今我雖是親王,可處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行事反而不如你便宜。實在信不著旁人,只好來求你。你也不必推辭,我曉得老大人曾留下些人手給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雖不是爭權奪勢的,卻也不能讓旁人蹬鼻子上臉。”

十六爺既直言相求,曹颙也就痛快應了。

兩人相交多年,曹寅曾留下人手之事,十六爺并沒有問過,可通過蛛絲馬跡也知曉此事。

內宅,梧桐苑。

聽了國公夫人的話,初瑜的臉色有些僵硬。

國公夫人登門,竟然是為了做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