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醫女

067 再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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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孝玨說著笑話逗樂了生氣的周一,在她看來跟林家人這些人生氣實在沒有必要,他們過慣了踩低捧高的生活,心里想著她是個無知村姑,看不起她也可以理解。

他們一日再比一日用卑微的接法讓她回去,實則是以為她會害怕,當她真的是沒死過的人嗎?

她在周一耳邊說了幾句話,周一便托仆人道:

“我們小姐的意思是停月俸,去除宗譜,還不如不洗臉重要,麻煩您轉告他們,讓他們趕緊走,我們小姐就是不回。”

林孝玨又一次回拒了林家的相接,京城管事對這個不露面的小姐心存記恨,就越來越作踐她,第一天還親自來接,第二天就派了兩個人,第三天怎么樣就不知道了。

少施嵐云因為特使的死,對那個小結巴耿耿于懷,他報官要讓官府抓人,可突然殺出個程咬金,縣里來了巡撫,要查幾年來縣里礦收和各項賬目,特使的死也說要查,但無憑無據就是不讓抓小結巴。

而且管事帶來了大哥的信件,他前面讓大哥調查小結巴在京城的身份,派快馬送去,因為江西水患,到現在才收到。

結果是查無此周。

小結巴又說京城有人,現在巡撫仿佛也幫著她,還有儒生、三教九流的朋友,她的身份還真讓人無從下手的感覺。

施嵐云都煩死了,但日子還得繼續,瘟疫漸漸退了,但他學會了治療溫病的本事,有病患上門,他會用冷老爺哪里買來的方子給人治病。

果真見效奇快,那藥汁不給病人喝,而是用訂做的針頭接上空心瓜藤給病人罐到血管里,那病下一刻就好了。奇哉奇哉。

這天病患較少,只有一個,灌了藥汁之后病人就離去了。少施嵐云胳膊撐再柜臺前看溫病書籍,心里亂想紛紛,這時心腹火急火燎跑過來。

“什么事?”心腹一想都是穩重有智慧的樣子,如此失態沒有規矩。定是大事,少施嵐云問道。

心腹面色極其沉重,直接道:“方才用過冷家藥方的病人突然昏迷不醒,他的家人正抬著人往咱們館里來呢。”

少施嵐云面露驚慌之色:“他們來做什么?莫不是要誣陷咱們館里讓人昏迷的?是小結巴指使的吧?”

開醫館的,對這些事十分敏感。有的病患用了藥,病沒好,常常要來鬧事。

少施嵐云一聽仆人說抬著過來,就想到了。

仆人道:“若是有人指使還是好的,就怕是真的藥汁有問題,老爺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這方子是吳神醫的,他當年是怎么死的,就是因為用藥醫死了人,吃了官司。”

少施嵐云不認同的擺擺手:“不是你說的那樣。是冷老爺為了要方子,陷害自己的岳父,他以為老頭子死了,老頭子的女兒能將方子告訴他呢,沒想到冷太太上吊抹脖子了,留下個守口如瓶的女兒。”

“那老爺不奇怪,冷四娘一直都守口如瓶,怎么這次將方子說出來了呢?”

“還不是冷老爺逼得緊,不交出來,她就等死吧。”

仆人搖搖頭:“一般執念這么深的人。不會因為被威脅就改變,要說威脅,難道前面冷老爺沒威脅過她,不是將她放到暗無天日的孝女樓里。連嫁人都不想,那個女子不害怕?那她都沒說,現在說了……”

少施嵐云驚醒的看著心腹:“這藥方有問題,所以冷四娘故意說來害我的?”

“是不是害老爺小的不知,小的想,現在我們應該做的就是不能讓那家人找上門來。事情鬧大了對我們醫館的名聲不好。”

這時少施嵐云方想起還有迫在眉睫的事,這件事如果安排不好,真的會損失很多錢,這還是次要的,主要是名。

他想了想道:“無論如何不能收,如果他們說要有問題的話,就死活不承認。”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心腹嘆息一聲:“如果這件事經官府怎么辦?要不要先跟縣太爺通融一聲?”

如果經官府,現在是巡撫在把持縣里的事,他們少施家跟這個梁大人沒交情,不熟也說不上話。

“到時候只能將責任推給冷老爺,他岳父就因這方子而死,有憑有據,我們也有理講,說他故意賣有問題的方子給我,故意害我。”少施嵐云無奈的說道。

“那這方子就毀了,以后再無人敢用,老爺的銀子也白花了。”

“總好過再無人敢來少施醫館好。而且方子毀不了,就算打官司,配方我已經記下了,這里不能用,別處總能用的。”少施嵐云想好對策,仇視加無奈涌上眼角。

第三天林府沒派人來羞辱林孝玨,而是送來一封信,大概的意思就是威脅,再不會接她出來。林孝玨敢確定,逼的越緊迫,越對她的不回在意,說明京城里的事對她越不利。

她隨手將信件團成一團,扔到地上踩了一腳。

今天是四娘要開館的日子,雖然這里十分冷清,她們也沒幾個朋友會來慶賀,但是放放鞭炮還是要的。

林孝玨下了樓,周一她們幾個頑皮的已經在哪里準備開館的事宜了。

壞掉的大門昨日已經修好,如今四敞大開,十分敞亮,門前礙事的樹木也找人清理過了,既然要做營生,坦蕩的路途是第一要建立的。

一切都比她剛來的時候有生機。

見她下來,冷四娘忙走過來帶她參觀寬敞的前門,她指著那些被砍沒的樹樁道:“當日你來,砍了我那么多樹我還不愿意,現在看,還是天朗目明心情好。”

林孝玨帶些揶揄的笑:“不見陽氣,瘟疫怕是要,傳染整個樓,我當時也不是,為了你。”

說起這個冷四娘想起了她常常掛在嘴邊的陰陽理論,陽光是陽氣,有時候能制約體內盛行的邪氣,何為邪氣?也就是陰氣。

瘟疫盛行的時候,她們樓里雖然預防做的好,但沒有大規模爆發瘟疫。這曬太陽也是一項功勞。

想及此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當時我沒病,你就沒機會說服我,我也不會相信你的醫術,當時你砍我的樹。我定要將你送到官府里去,那時候你怎么辦?”冷四娘很嚴肅的問道。

說起來,如果當時不是她病了,林孝玨又用醫術治好了她讓她信服,依她的性格。是不會縱容這么狂傲的小丫頭的,她那一病救了很多人。

林孝玨看著她笑:“或許你沒病,我就想別的辦法,且瘟疫總會發生,帶所有人都病了,你們自然會相信我,到時候也會求我,事情的結果是,一樣的。

所以,會發生的總之會發生。沒有如果。”

聽著有些像禪機,但細分析你不得不相信,她說的對的。

冷四娘倏然笑了:“原來一切都注定好了,只要有你在就會活很多人,那我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可總有一天她會不再,所以技藝的傳承和繼承是何其重要。林孝玨心里想著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并沒有說出來。

二人為開館之前的事忙碌著,陸續也來了幾個人慶賀,比如陶省三,他帶了幾個老大夫。應該是他師父的朋友,冷四娘都一一招待。

令人沒想到的事,跟蘭君垣一起失蹤的王子悅也來了。

他的到來令周一等人很驚喜,就像久別重逢一樣說了一些家常。

而王子悅其實是來找林孝玨的。跟那些人打了照面,他便站到剛貼完對聯,站在門口拍手的林孝玨面前。

“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他很鄭重的問道。

林孝玨想了想:“好。”

“我們往這邊走吧。”王子悅提議,伸出一只手請林孝玨往山下的方向走。

林孝玨沒拒絕,二人無聲的踩著山路。并行而走。

因為大家都在忙碌,也沒人注意他們,只路遙愿意盯著林孝玨的一舉一動,她看小結巴給一個公子單獨相約,暗暗撇了撇嘴,心里罵了句不要臉,也就去忙了。

林孝玨和王子悅離孝女樓越來越遠,馬上要到竹林了。

那竹林茂密陰冷,一般膽小的男子都不敢單獨通過,更別說一個女子單獨跟一個毫無親緣關系的男子同行,不怕遇到危險也好說不好聽。

林孝玨見王子悅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突然停住腳步,笑道:“我就送公子,到這里。不遠送了。“

王子悅還走著想心事呢,聽見熟悉的低啞聲音,驀然回過身來。

“小姐怎知道在下是想要小姐為我送行?“他面對著她,好奇的問道。

二人面對這面,就像那天蘭君垣與她一樣,林孝玨很客氣的答道:“因為你眼中,帶著離別。”

“能看出來啊?”王子悅恍然道:“我要走了,來與小姐辭別。”

林孝玨點點頭。

“小姐都不問我要去哪嗎?”王子悅有些失望的問道。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你不想說,問了也不會說。”

“道理雖然如此,但小姐可知人情是這樣的,你問了方能顯得親近些。”

知道的是她少言語,不知道的認為她就是冷漠。

王子悅笑著對她解釋。

林孝玨含笑的點頭,像是認同,可也沒再說什么。

王子悅只好自顧自的說了:“當日我與世攀兄同行,是想一起去山西求學的。”

山西有個三立書院,院長叫傅隱山,是位博學之人,擅哲學、醫學、儒學、佛學、詩歌、書法、繪畫、金石、武術、幾乎無所不通了,而且這位先生氣節很高,前一世他與母親有交情,母親尊他為先生,據說是一位氣節非常高的人。

現在他就非常有盛名,去山西求學的學子,多半是去三立書院的,林孝玨猜測王子悅也是要去的。

她猜測的同時,王子悅已經給了她答案:“山西的三立書院,院長傅隱山先生是我最敬重的人,無論如何要去拜見他一面。”

“這是好事。”林孝玨點點頭,突然從袖口中掏出一袋碎銀子給他:“這些公子拿著,做些盤纏。”

王子悅一愣,想了想,書中有很多故事,落魄公子沒錢求學,都是他們的愛人出的盤纏,現在蘭公子雖然給了他足夠的錢……

“那多謝小姐,以后定不負小姐厚望。”他從容接過錢袋,對林孝玨揖禮致謝。

林孝玨回禮道:“公子有恩與我,才會讓那薛公子丟人,次當應該。”

他是落魄書生,是薛世攀資助他他才有機會游離江南各地,當日因為幫這小姐一句話,所以薛世攀其他而去,他只能賣字為生逗留再無錫縣城。

她給他錢難道只是為了感激?

“多謝。”王子悅又道了一聲謝。

林孝玨不愛多言語,王子悅漸漸詞窮不知如何搭話了,二人中間總像隔著什么,沒共同語言,林孝玨頷首臉上帶著好走不送的意味。

王子悅沉吟片刻,忽然道:“不知道可否問小姐的名諱。”

“我不知。”林孝玨搖搖頭。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這無親無故的問人家名字的確于理不合,王子悅當她是礙于禮數不愿相告,很落寞的拱拱手:“那在下就此告辭了。小姐保重。”

林孝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問道:“王公子住了這么久,都沒說要走,怎么突然要,啟程了呢?”

“啊!”王子悅毫無設防的答道:“那日跟著蘭公子離去,小姐正忙著張家的事,并沒有跟小姐道別,其實是蘭公子讓在下去的,蘭公子教在下為官之道,我們聊得很來。”說道蘭君垣王子悅侃侃而談,眼睛越來越亮:“對了,蘭公子也敬重傅先生,而且他與付先生還有師徒之緣,他幫我寫了封介紹信,我帶去即可免試便能入讀三立書院。”

這應該是他沒有高興要離去的原因,能入讀三立書院是每個儒生的心愿吧。

林孝玨心中嘆道:“這個蘭君垣,無非找個閑人幫他查賬,怎么查著查著還介紹起生路來了。”

“既如此,恭喜公子,公子保重。”

林孝玨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眉梢帶著笑意,很愉快的跟王子悅道別了。

王子悅與她分別后走了一段路,想想不是滋味,他回頭去看,滿山青翠中一個紅點分外醒目。

她的脊背依然那么筆直,那么正派,可腳步是不是太輕快了?因為他要離去所以她很高興?王子悅整個人都不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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