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巫

第六十四章 談心

薛老太太卻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她說道,“阿翎,你姐姐方才提及世子,”

薛老太太似乎難以啟齒,終于還是說道,“你是什么想法?”

這事情雖然沒有過明路,但是卻也從來沒有刻意的遮掩過,薛家大抵都是知曉的,薛翎年紀雖然不大,心里也是有數的。

薛老太太因為這個事,一直有些發愁。

世子已經快十六歲了,阿翎三年守孝,世子就十九歲了,皇家子嗣,絕不會為了一門沒有過明路的婚事守上三年。

自從嫡子出世之后,薛老太太心里一直有數,這門婚事十有八九只怕是黃了。

這一次吊唁,女兒薛氏也和她委婉的說了一下,薛老太太聞言并不意外,只是心底到底是遺憾的。

沒過明路有沒過明路的好處,那就是不需要大張旗鼓的退婚,只需要稍稍露出點意思來,就算結束了。

但是這樣的事,對于男子并無多少影響,對于女子卻就不一定了。

薛老太太想起來就憂心不已。

薛翎看見薛老太太臉上的沉重之色,便知道祖母擔憂著自己的婚事。

便是前一世,她也是看的很透徹了,更別說這一世了。

表兄是王府的世子,且不說會為了她等三年之久,只單單說如今薛家這形勢,這門婚事對于江陵王毫無用處,故而一切都是她預料之中的。

事實上,前一世,一年之后,表兄就迎娶一位貴女做世子妃。

薛翎記得,自己出事之后,祖母曾和姑母商議過。

然后,姑母問她,“阿翎,你還愿意嫁進王府嗎?這次事情鬧得很大,若你愿意,我去求求王爺或許能保你一命。”

薛翎搖了搖頭,嫁,則為妻室,納,則為妾室。

表兄已有正妻,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怎可能為了保全自己,居于后宅,屈居妾位。

她想也沒想便直接的回絕,她自有她的驕傲,一個女子的驕傲。

后來她知道,這次機會是世子苦苦求來的。

但是她知道了之后,并沒有半分的感激之情,反而覺得當年的有緣無份也是一種慶幸。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世子從來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命運無情,有時候卻格外的現實。

你失去的那一些,要么不適合你,要么是你沒有握在手里的能力。

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什么好惋惜的。

薛翎抬起頭來,不答反問道,“祖母為何這樣問?”

薛老太太看著她,心里憂心到了極點,卻也不會與她談論婚假之事,聲音十分的沉重,話鋒一轉,說道,“阿翎,你習了薛家的祖傳醫術,如今闔家都已經知曉,你可知道接下來,你會面對什么?你有仔仔細細的想過嗎?”

薛老太太思慮已久,還是決定先探探的薛翎的看法,然后再想想看接下來如何幫著薛翎籌劃。

祖母問的這個問題,薛翎當然知道。

祖傳醫術既然帶了祖傳二字,便只能代代相承,而她以女子之身,習了這巫術。

那么,到了婚嫁之年,她便不能嫁入巫醫世家,門當戶對的婚姻就此與她斷絕。

她更不能嫁入平民之家。

平民之家,難免會為了一己私心,讓她行醫,自立門戶,這樣也有可能讓薛家的祖傳醫書旁落他姓之手,族中長老最是重利,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的薛翎除了兩條路,要么嫁入達官顯貴之家,要么留在薛家終老。

第一條路,如今已經斷絕。

她和江陵王世子的事,雖然沒有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但是大約顯貴之家還是略略知曉,如今這婚事告吹,自然也不會其他的顯貴子弟上門提親。

薛翎看著薛老太太蹙著的眉頭,便知道,薛老太太是想替她籌謀未來。

只可惜,如今留給她的只有薛家終老這一條路。

這也是她設計毀去醫書的另一個緣由。

沒有了醫書,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言明自己習了薛家祖傳之術。

這樣,擺在她面前的選擇,會變得狹窄。

無論是祖母還是母親,顧忌到自己以后的命運,都會不遺余力的支持自己成為薛家的家主。

是的,既然留給自己的只剩下在薛家終老這一條路。

那么,她為何不站在最高點,過一些自由自在的日子呢?

許是前一世,苦已經嘗夠了,現在的她,不愿意在情緒上委屈自己,一點點也不可以。

薛翎說道,“我自然是想過的,我會盡我所能,輔助哥哥們成為薛家的家主。”

薛老太太搖了搖頭,“我雖然沒習巫醫,卻見過了不少,資質這種東西,就是一輩子也跨越不來的鴻溝,也許你三五個月鉆透的術法,他們兩人三五年也是難以領悟,或者換一句話說,就算是傾盡一生,他們一輩子也依舊是巫術平平,你也要這樣將一輩子耗在薛家?”

薛翎看著祖母,道,“祖母的意思是?”

薛老太太卻覺得分外艱難。

薛寄宏和薛寄蔓資質偏差,所生的子女也是資質平平。

他日薛源和薛昊成親生子,還能指望能生出個絕世無雙的子嗣來嗎?

薛老太太思慮再三,終于問出了口,“阿翎,你可想過繼承你父親的遺志,傳承薛家的醫術?”

薛翎心里一跳,抬起頭來,似乎有些不信祖母這么快就說出的這一句話。

她怔了片刻,現在還不到時候,到底還是掩了情緒,搖了搖頭,“祖母說笑了,薛家從未有過女子傳承,再者,還有兩個堂兄,如何也輪不到我。”

薛老太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過短短一日,整個人似乎又蒼老了幾十歲,她說道,

“其實,我也不希望你趟這趟渾水,阿翎,你大哥二哥資質一般也就算了,德言魄力都實屬平平,你爹爹離府之前,曾和我商議過,這傳承之人,叫他難以決斷。”

薛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你爹爹得知重病之后,就憂心忡忡,他曾和我說過一句話,說你資質猶在他之上,他也是…欣喜不已,若是他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在他的護佑之下,或許可以讓你隨心所欲的習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