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巫

第七十九章 執拗

吳嬤嬤連忙說道,“老太太放心,我一夜不睡,也會好好的看著太太的,只是,萬一有其他癥狀,該當如何是好?”

薛老太太看向了蔣悅。

蔣悅搖了搖頭,“若是有其他癥狀,我也是無能為力,不過,我瞧著二弟妹的情形,應該無大礙。”

蔣悅和薛翎回屋,絲竹已經按著藥方抓了藥回來。

蔣悅開始準備制藥。

薛翎在一旁幫忙。

蔣悅隨口說道,“沒想到阿翎有行醫濟世的風范,遇到病患之時,也能將個人恩怨放在一旁。

薛翎吐了吐舌頭,出生巫醫世家,從拿起醫書的時候,父親給她灌輸行醫濟世的思想,其中一條就是治病救人,不可夾雜恩怨。

這是薛家醫術扉頁上的一條,也是很多巫醫世家明面上必須遵守的準則,但是,真正做得到又有多少?

平心而論,現在的薛翎已經做不到如同母親這般毫無雜念的治病救人了。

以巫為謀,以醫為策。

她有了目的和私心。

但是,有些東西,刻入骨髓的東西已經無法改變。

就拿方才來說,她接過母親手中的針,吳氏隨她來說,就只是一個病人。

“阿娘,不過二嬸嬸治好之后,該算的賬還是要算的。”

蔣悅笑道,“好,都依你。”

外敷的膏藥制好之后,薛翎送過去。

吳嬤嬤連忙起身相迎,說道,“多謝三姑娘跑這一趟。”

薛翎上了藥之后,又仔細的替吳氏把了脈。

薛鳳在一旁坐著。

看見薛翎,心底終究是有些不自在。

薛鳳顯然是被嚇壞了,鬧了半宿,現在情緒終于穩定了許多,看見吳嬤嬤對著薛翎畢恭畢敬的樣子,心底還是有一些不悅,“是大伯母救的阿娘,又不是她救的,嬤嬤何必這樣謝她?”

薛翎抬起頭看了薛鳳一眼,“誰都看得出來,今天這一場鬧事,二嬸嬸是替你擋了災的,到了現在,你還沒有學乖,若是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上。”

薛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咬著小細牙說道,“你,你什么意思?”

薛翎搖了搖頭,“二嬸嬸這傷勢不輕,吳嬤嬤情愿請了我和阿娘,也沒請別人,祖母不說,阿娘不說,你真當大家不知道嗎?你若是真的心疼你娘,就安安靜靜在一旁服侍,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找不痛快。”

薛鳳眼圈紅了紅,終究還是強行忍著吞入口中。

薛翎撇了一眼,知道這薛鳳算是聽進去了一半。

屋子里終于安靜了些許。

把完脈,薛翎知道吳氏并無大恙,這才起身。

吳嬤嬤連忙相送,“多謝三姑娘。”

薛翎說道,“應該是無大礙,你們繼續看著就是。”

吳嬤嬤欲言又止,終于還是仗著膽子說道,“大太太和三姑娘有容人之量,不和我們姑娘一般見識,我先謝謝三姑娘了。”

薛翎提醒道,“不必奉承我,阿娘心底善良,我卻不是。吳嬤嬤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做。”

吳嬤嬤苦笑道,“三姑娘慢走。”

薛翎回去,正好母親提著幾籃子極新鮮的水果進來。

“阿娘勞累了一天,怎么還沒休息。”

蔣氏說道,“這是你三嬸嬸方才叫人送過來的。”

蔣悅的視線落在了水果籃子上。

今日二房出了這樣的事,三叔三嬸應該是不會來了,不過還是送了這些東西過來。

“收下就是。”

蔣悅自然知道都是為了這巫醫之術。

今日二房鬧得這樣厲害,說到底也是為了這巫醫之術。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蔣悅本來已經落下的心,今日二房的這一場變故,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薛寄宏對于薛家家主之位,已經到了志在必得的地步。

女兒行事大膽,雖然看起來穩妥,可是薛家各路財狼虎豹,蔣悅這十幾年,也看的清楚明白,她心里擔憂,生怕女兒一個行事不當,被薛家吃的渣渣都不剩。

薛翎看在眼里,便知道母親這會子靜下心來,又開始擔憂了,她不想讓母親擔心,便說道,“阿娘說的有道理,人為財死,本就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不過阿娘別擔心,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我早就已經想好了。”

蔣悅到底沒多說什么,“阿翎,我瞧著你二嬸嬸也極可憐,今日二房鬧成這樣,也算是得了報應,你二叔二嬸多送的這人參和頭面首飾,要不要私下里還回去,這事也算是過去了,若是鬧到你祖母面前去,二房克扣之事鬧大,終究不好,底下丫頭婆子談論起來,即便知道二房行事不妥,也難免會說我們咄咄逼人。”

薛翎并不認同。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實話,名聲這種東西,怎么說呢,前一世,她為了一身清名,不肯同流合污,最后落得無名無利,聲名盡毀。

這一朝黃泉路,她想通了很多東西。

水至親則無魚。

在這樣一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世道,想要獨樹一幟,幾乎不可能。名聲和口碑,并不是清貧如洗,才算是最好。

自古以來,名利二字便是相輔相成。

二者得兼,憑的便是本事。

現在,她來者不拒,無論是名還是利,她照單全收。

擺脫不掉的東西,不如好好利用。

更何況,薛翎抿了抿嘴,神色清冷,眸中皆是涼意,“阿娘,我也想軟下心腸,可是,一事歸一事,二嬸嬸今日的所受的苦是二叔給她的,并不是我們造成的,但是我們之前受過的苦,她也是幕后幫兇之一,她如今有傷在身,作為大夫和晚輩,我可以幫著阿娘盡心醫治,但是,若要將前程舊事一筆勾銷,絕無可能。”

蔣悅聽到薛翎這樣說,便知道女兒已經拿定了主意,“是我思慮不周。”

薛翎說完,才知道自己言語過于激動。

她不由得放軟了話語,“阿娘,你一向心軟,卻低估了人性,我答應你,我這一輩子,絕不會主動招惹算計別人,但是,”

她的語氣毫無回旋余地,“別人先招惹算計我們的,我連本帶利的還回去,并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