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他國色天香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道別

景瑚把自己泡在浴桶之中,整個人都沉沒在水里,直到呼吸不過來,才扶著桶沿從水中出來。

她覺得自己當初也真是腦子進了水了,她根本就不該去管這樣的閑事。

柯明碧說的話也并不全然都是錯的,她自己犯的錯,將景珅推遠了,可他們原本已經要和好了,為了冱哥兒好好過日子,那也是過日子,總不會比如今更糟。

這是她原本應當受的懲罰。

可是自己多了事,將嬛蕪救了起來,還自以為是公道的將她送走,想叫她好好生活,這才導致了景珅找回了嬛蕪和柯明碧的完全離心,繼而導致了冱哥兒的早產。

她想要彌補,可這根本就不是她能彌補的事情。

她不能讓冱哥兒的身體好起來,從此健健康康,也不能勸服景珅離開嬛蕪,和柯明碧好好的過日子。

任何一個人的人生她都背負不起,卻在當時那樣草率的做出了決定,看似是拯救,其實只是在毀滅他人的人生而已。

柯明碧應該討厭她的,她并不覺得意外。若換了是她,只怕恨不得拿上馬鞭,如那一日她對待徐沐柔一般對待多事的自己。

她又要下江南了,恐怕回燕京的時候,許雁伽都已經出嫁。不過這也沒什么,便是她仍在燕京,只怕也并不會去參加她的婚禮。

許雁伽做錯了事,其實從沒有真心的和她道過歉。許多人連承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其實她也如是。

或許她應該找個機會,在去江南之前和柯明碧真誠的道歉。或許于她已經沒有什么益處,但這是她該做的事情。

這小半年她并沒有多少時間去上孟鶴亭的課,反而是當時不過是陪讀的紺青,如今是孟鶴亭的好學生。

不過她倒是也沒有落下功課,這陣子她時常很晚才睡,也并不是因為想著要和人抹骨牌。這份耐心,就是讓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她這一去大約也要小半年,臨走之前,總要和孟鶴亭說一聲。

他那樣不待見她,也許會借機求去。孟鶴亭很傲氣,就是永寧郡王府里的待遇再好,他大約也不會覺得自在。

他若是借著這次機會辭了館,這樣說來,他從前那么那樣著緊,每日都布置那樣多的功課,也算是有些道理。

若不是這樣,她也學不到那么多的東西。

雖然還沒有和真正的敕勒人對過話,她對自己真正的水平也并不算太了解,但這段時日里她的確學會了很多東西,總算不再是不學無術了。

明日她會如平日一樣去聆訓齋上課,應該是最后的幾節課了。

今日景瑚來的很早,想到又要下江南,居然是惆悵多一些,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她沒有睡好。沒有睡好,思慮太多,不能停下來,此時倒是也不困。

孟鶴亭也如平常一樣,在辰正的時候準時踏進了聆訓齋的門。

景瑚難得的站起來,真心實意的和他問了好,“孟先生早。”

孟鶴亭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把自己帶來的書本都放在了桌上,而后才道:“小縣主安好,若是沒有什么事,我便要開始授課了。”

景瑚也不在意他的態度,“正是有事要和先生說。我母妃打算讓我六月底的時候隨船下江南,到我外祖父家住上一陣子,只怕要臘月時才能回來。”

“這樣一算,也有四、五個月的時間,不好耽誤了先生。先生若是有事,我會奉上財帛,恭敬的送先生出府。自然,若是先生無事,永寧郡王府也會如我在時一樣對待先生。”

“尊師重道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的。”

孟鶴亭居然也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低頭整理了他的書,良久才道:“縣主可還記得,你曾問過我一個問題?”

她問過他的問題多了去了,滿燕京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喜歡問問題。

“不知道先生說的是什么問題。”

孟鶴亭停下了手,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燕梁人都將敕勒人當成蠻夷,覺得他們的長相奇怪,難登大雅之堂。孟鶴亭身上有一半的敕勒血統,大約他的父親是敕勒人。

他的樣貌其實卻是生的很好的,和其他燕京少年不同,縱然他穿著直綴做書生打扮,說話做事也總是暮氣沉沉,但景瑚能感覺到他身上與眾不同的生氣,和掩飾不了的野性。

他難得的有一點耐心,“小縣主問我,將來是會留在燕梁,還是回到那鄔草原上去。如今我已經有了答案。”

景瑚道:“且讓我猜一猜。先生雖然在燕梁生活多年,可始終都不覺得自己是燕梁人,也不被周圍的人所接納,所以,先生還是要回到草原上去,對不對?”

孟鶴亭笑了笑,“小縣主難得的做了我的知音。祖母臨死之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再見一見那鄔草原,我會帶著她回去,讓她長眠在能令她安心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景瑚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先生會喜歡那鄔草原嗎?”

孟鶴亭的神情很認真,“燕梁也沒有那么好。”

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不過他說得對,燕梁也沒有那么好。

雖然她總還要在跟著他學半個月,還沒有到真正分別的時候,景瑚也正式的和他行了禮。

“先生這一去,或許你我此生便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雖然先生大約不太喜歡我,到底師徒一場,學生便先在這里祝愿先生一切順利了。”

孟鶴亭對她不算好,總是很冷淡,景瑚自然也不大喜歡他。可是當她有了真正討厭的人的時候,她對孟鶴亭的這一點不喜,當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對他的祝愿是真心實意的,一去西北數千里,那鄔草原更是茫茫無邊際,他就算是要再回燕梁,那時候她也不知是在哪里,或許是真的見不到了。

“倒也談不上不喜歡縣主,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也許我和縣主當下就是沒什么緣分。不過,若有機會再見,希望縣主也風采如昔。”

孟鶴亭難得說幾句人話,景瑚輕輕的笑了笑,從前的一點芥蒂,漸漸的也都消散了。

已經道別過的人,希望真正到了臨別的時候,也能不太難過。聚散離合使人成長,她已經長大了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