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他國色天香

第二百二十五章 關心

(女生文學)

春禧堂是在長房的地界上,足有五間闊,窗戶洞開,上面鑲嵌的都是西洋來的玻璃。海上生意不好做,這樣的手筆,就是在燕京城里也找不出幾家來,一看就知道是專用來招待貴客的。

景瑚和謝池瑩說笑著走到春禧堂的時候,譚氏已經在這邊幫忙了。連謝池瑩都不能好好休息,她是做人兒媳的,又是大三房的主母,自然是只有更忙碌的。

花廳里也有謝池瑩的幾個姐妹,看來年紀都比她要小。謝池瑩也不忙著給景瑚引薦,只是和她站在院子陸的芭蕉樹下聊天。

才說了幾句話,就見柯明敘一個人先進了院子。

景瑚頓時心不在焉起來,將他喚住了,“柯世兄。”

柯明敘瞧見了景瑚和謝池瑩,也很快向著她們走過來。謝池瑩飛了一個眼神給景瑚,和柯明敘問了好,便道:“十妹妹和十一妹妹在花廳里,我先去同她們大哥招呼。”

也就把這里留給了景瑚和柯明敘兩個人。

其實景瑚找他并沒有什么事,不過是這一整日都沒有機會好好說話,所以心里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人還真是不容易知足,從前在燕京,幾個月恐怕也只能見他一回。那時候也不會如今日這樣,懸著一顆心,只是記掛著什么時候能見到他。

景瑚開了口,“小柯大人,我沒有什么事。”每一次她去尋他,他總要溫和的問她,她找他可是有什么事。

問的多了,景瑚就有些氣餒,難道他還不明白,她就是沒有什么事,滿腦子的廢話,也是想要和他說說話的嗎?

柯明敘站在芭蕉樹幾片伸展出來的葉子中間,黃昏時候的日光灑落下來,他只有一只眼睛沒有被陰影覆蓋,那一小片皮膚不過承載著夕陽的余暉,卻好像在發光。

“沒有打算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反而是有事情要問問小縣住。”

聽他這樣說,景瑚就站直了,不自覺的笑起來,露出兩個小梨渦,“那小柯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她學著他的語氣。

柯明敘微笑,眉眼更溫和起來,“只是想問問小縣主,在謝家住了半日,可有什么覺得不便之處?”

景瑚仰起頭,語氣輕快,“小柯大人既然問我這個問題,想必就是能替我解決問題了?”

柯明敘也和她開玩笑,“我在謝家不過也是寄人籬下,小縣主這個要求,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只是方才在前院被我外祖父鼓勵了一通,此時有些志得意滿,所以才來充大頭,問一問小縣主罷了。”

景瑚笑了笑,“哦,原來是這樣。小柯大人也有志得意滿的時候嗎?”

又假意嘆了口氣,“唉,果然還是我不夠厲害,遠遠比不得謝家老太爺。我每次夸獎小柯大人,你總覺得我只是在恭維,總不肯相信。”

“今日謝家老太爺一夸贊你,你就這樣高興,快讓我瞧瞧,你身后有沒有露出什么小尾巴。”

柯明敘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景瑚繞到他身后,又繞回來。

“好了,還是說回原來的事情。若是覺得有什么不適,千萬不要和我舅母們客氣,只管說出來就是了,你可是小縣主,又幫了我四舅母和瑩姐兒這么大的忙。”

她到謝家來做客,明面上的理由,原本就是謝家四太太要還她的情。

不過,柯明敘會這樣說,是因為真的關心她吧。她覺得心里很熨帖,下船之后對于未來不定的安排而生的焦慮也減少了許多。

“我知道了,小柯大人。周老先生怎么沒有和你一起進來?”他們兩個向來是形影不離的,此時倒是沒見著周老先生。

柯明敘便答她,“我外祖父從前在燕京時,和老師也有所往來。多年老友經年不見,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說的,我便先進來了。不必擔心老師,老師的性子,在哪里都不會吃虧的。”

景瑚當然知道周老先生的性子是不會叫自己吃虧的,他耍起賴來,連自己都不是對手。

可憐了柯明敘,前二十年是被這老頭纏著,要他做這做那的。后來又是她和他兩個人都麻煩著他,往后數十年,若有“以后”,還有的是他的好日子過呢。

景瑚又問他,“七太太給我安排的院子,聽說是和她生的謝十小姐毗鄰,不知道小柯大人住在哪里。”她什么時候能見到他。

柯明敘也知道她的性子和盤算,“我會住在謝家的外院,和老師在一起。小縣主若是有事要尋我,打發了小廝到外院來就是了。”

“每日我也會進內院來給我外祖父問安,祖父的院子就在四舅母的正院之后,會經過綠筠廊,小縣主若是尋我有急事,也可以在那里等一等我。”

景瑚好好的在謝家呆著,哪里會尋他有什么急事,不過都是話不說穿罷了。

“嗯。”景瑚用力的點了點頭,像是不這樣就不足以表達她的高興似的。“我記住啦,小柯大人,我肯定會有事情找你的。”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小柯大人,我住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歡樹,現在正是花期,花開的很美。你從前住在謝府的時候,有見過它開花么?”

柯明敘沉默了片刻,“有。從前我和我母親回謝家的時候,就是住在那個院子的。那時候十表妹還沒有出生,連碧娘都還沒有。”

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合歡花開的時候,母親和他一起坐在樹下。朵朵團團,枝葉間上,曳曳因風動。

他那時候還小,沒有讀過那么多的詩詞,便問母親,為什么這個院子叫做拂昏院。

她說,合歡一名合昏,古人寫合歡詩詞,常用一個“拂”字,“黃衫漂細蕊,時拂女郎砧”,“雨晴夜合玲瓏日,萬枝香裊紅絲拂”。

“這個院子的名字原本叫‘拂歡’,歲知道來處,可我覺得意義不好。將歡喜與長樂都拂去,人生還剩下什么呢?不若改做‘拂昏’,愿人生都在朝陽里,沒有黃昏和夜晚。”

那段時日母親很開心,因為回到了她幼年時住的地方,回到了她的親人身旁。人生最快樂的時候,原來真的只有前十幾年。

母親這一生,或許不會再有機會看到拂昏院里的合歡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