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入宿客棧,二人都是這么睡的。只不過時日越多,他們便不再那么拘謹了。
抵達南陽郡時,他們已同床睡過了半個月之久。
恰是這半個月的光陰,二人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自然在彼此身上看到了許多平素里看不到的東西。
時有怦然心動的瞬間,卻都被理智牢牢地壓抑住,絕無迸發的可能。劉瑾如此,李令月更是如此……
南陽郡富庶繁茂,由大街到諸條坊巷,大小鋪席,連門皆是,無有一間空虛之屋。商旅往來,百姓密集,幾乎無一流浪者,無一行乞者。如此景象,足可與臨安城相提并論。
李令月和劉瑾牽著馬兒行走其間,心中皆是感慨。
李令月道:“小小郡城,竟有如此景象,南陽王功勞不淺。”
“這也就難怪他居功自傲,自詡不凡了。”劉瑾接了她的話,似是一句無心之言。
李令月聽了他這句話,卻不由得想起上一世這個南陽王的下場來。
上一世鄭春秋輔政,霍亂朝綱,引得義兵四聚。這義兵里頭,可就包括這位南陽王。只不過平陽侯府用宮變占得了先機,他敗了。之后他不服輸,又以恢復亡昭之名起兵謀反,背水一戰,卻敵不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終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南陽王府在城南的方向,由此過去,還需得半日的功夫。”劉瑾看路邊正有一家酒樓,便提議道:“我們填飽肚子,再行趕路?”
“也好。”李令月左右看了看,卻指了一家題名“賓鴻”的客棧,道:“去那里落腳。”
“今夜不去南陽王府了?”劉瑾不無詫異問。
“不去了。”李令月回道,“這陣子光顧著趕路,實在疲乏。我需得在此小住幾日,養足精神再去王府拜望我五姐。不然,五姐該要心疼我的。”
“小住幾日?”劉瑾更覺奇怪。
他才不相信,她是為了養足精神,讓五公主見了她看她氣色不錯。此前急吼吼地說要趕在曹家大公子曹瑸前頭抵達南陽郡的人,可也是她。現在到了,她卻又不現身?
李令月已牽了馬,率先往賓鴻客棧的方向走了去。
劉瑾不得不跟上,再三思量之后,終于問她,“你可是有旁的打算?”
李令月回眸,目露狡黠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這頭一遭來,當然要先摸清敵情再說。”
當真,只是為了“摸清敵情”而已?劉瑾所憂所慮,遠不止于此。
自從進入南陽郡開始,踏進后邊那道城門,他心里頭就有些不踏實,總感覺李令月所到之處,翻云覆雨,要被她攪出大亂子。
無論如何,他也只能跟著她,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惟愿,她不要傷了自己就好。
賓鴻客棧內,人興寥寥,店家掌柜和小二皆在打瞌睡,驚聞人聲,還都嚇了一跳。
店家小二揉了揉眼,看稀奇似地上前,問:“二位客官,住店還是……”
“住店。”劉瑾答,“要一間上房。”
“上房?有的有的!”小二答罷,便歡喜地引了二人至賬桌前。
“店家生意不好?”李令月噙笑問賬桌后亦是熱情四溢的掌柜。
“哪里?咱們南陽郡可沒有哪家客棧生意是不好的。”掌柜的說罷尬笑了笑,“只不過我們賓鴻客棧地處這城門口,住的多是些趕夜路的客商,顯有二位客官這樣青天白日就愿住過來的。”
“原來如此。”
“天字號房在頂樓。”掌柜的言歸正傳,“我給二位客官安排一間能看到院中景致的?”
“可有臨街的?”李令月問。
“唷。”掌柜的面露難色,道:“這臨街嘈雜,倒并無上房可選。”
“我們掌柜說的房間,定能叫二位客官滿意!”頭前迎客的那個小二忍不住上前,自賣自夸道:“我們東家興趣雅致,命人在院中修了一個池塘,池塘里栽了荷花,放了錦鯉。此時正是花開亭亭,錦鯉歡游,景致可是不錯!”
“是嗎?當真好雅致。”李令月稱贊一句,想了想問:“不過你們東家該是知道在此處開客棧不及城中生意好做的,他卻為何滿不在乎?還有興致在里頭院中修建池塘,飼養錦鯉?”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那小二不禁得意道:“我們東家是南陽郡出了名的大善人,在此開客棧,不過是為了給那些趕夜路的客商行個方便罷了!況且他名下產業眾多,又豈會在乎這一間小小客棧的盈虧?”
“噢?敢問是哪一位大善人?”
“是南陽王身邊……”
掌柜的兀地瞪了那小二一眼,一改頭前熱情姿態,流露出些許不耐煩來,道:“臨街上房著實沒有。二位到底住還是不住?”
“住。”李令月眼目一轉,回道:“就要一間臨街的,是不是上房也不打緊。”
掌柜的遂讓劉瑾交了押金,隨后喚了另一位小二引他們上樓選房。
李令月就著臨街的幾間房,選了環境頗為簡陋,大小也頗為狹窄,但站在窗邊卻足可看到北城門口的那一間。
劉瑾交代小二去弄些吃的來,便關了房門。
見李令月打開那一扇小窗,正站在那里往北城門口的方向瞧,他便問她,“你想在此等人?曹瑸嗎?”
“我們運氣好。”李令月回過頭沖著他笑,“不僅可在此等曹瑸來,說不定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何出此言?”為何要等曹瑸先且不論,劉瑾實在不知,她所謂“意想不到的收獲”是從何來。
李令月看了門口一眼,這才壓低聲音告訴他,“這家客棧的東家,是南陽王府的右長史鐘子期。此人智計過人,善用偽善俘獲人心,為人不彰不顯,雖名不見經傳,實際上卻是南陽王衛幽身邊最得重用的一個謀士。他會在此開客棧,那這客棧,必有重用。”
聽言,劉瑾看著她,滿目疑惑,“你怎會知道這些?既然此人不彰不顯,名不見經傳,你又如何對他這般了解?”
不過是一個深居后宮的公主,才剛出嫁半年未到,這一路來歷經的州郡縣城是何名字、地處方位她都一清二楚不說,現在對遠在南陽郡的南陽王府區區一名長史竟也了如指掌!這不是很奇怪嗎?大文學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