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報信

作者：

一夜風雪不斷。</p>

挽香居。</p>

身著姜黃色衣裙的少女客氣地同一個婆子坐著說話，舉止與平日一般優雅端莊，眼下卻有掩不住的青黑。</p>

“昨晚上想著表弟出事的事情便翻來覆去睡不著，讓周媽媽見笑了。”</p>

頭發雜著絲絲銀發的婆子聞言立刻嗔了一邊服侍的丫鬟一眼：“早該拿熱雞蛋給姑娘敷一敷，耽誤了請安可怎么好？”</p>

臉上卻盈著笑意。</p>

如此甚好，夫人還總是擔心大小姐心里頭和顧表少爺不對付，想是多慮了。</p>

芙蓉見狀也笑應著轉身去了小廚房，給姜晴容備雞蛋去了。</p>

“還是媽媽想得周到。”姜晴容笑盈盈地握著周媽媽的手，低聲道：“去送母親我是來不及了，難得爹娘一道出去，周媽媽您可要想法子多讓他們二人說說話。”</p>

周媽媽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老奴省得。”</p>

心頭卻是一嘆。</p>

光她想主意有什么用？昨晚侯爺那么明顯的意思了，夫人偏裝作不知要將人推給妙姨娘，還好侯爺對那兩個妾侍沒什么想法</p>

大姑娘雖大了，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夫人那些心病，她一時也明白不過來，不提也罷。</p>

閑聊幾句琴兒便送了周媽媽出去，姜晴容看了一眼廊下給鸚鵡喂食的小丫鬟，不動聲色地喚了人到面前。</p>

“如何了？”</p>

那丫鬟抬起臉，模樣雖還算清麗，右臉上卻有一道鮮明的紅疤，看上去有些礙眼。閃舞</p>

“今日晨起收到信兒，那楊大還沒回去，懸崖底下也沒有尸骨”小丫鬟攤開手心指著手里的鳥食，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聲音卻沉靜冷漠得可怕。</p>

姜晴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才沒有摔掉手里的茶碗。</p>

廢物。</p>

說什么是金陵赫赫有名的惡霸，一只手就能搞定顧西，可現在呢，不僅連個八歲的小孩都沒弄死，甚至還受傷失去了下落</p>

若是和那瘋馬一同掉下懸崖也就算了，偏偏是失蹤了，還不是被自己救走的萬一落到有心人手里，露出些蛛絲馬跡</p>

她后背起了一層寒意。</p>

“姑娘，那楊二那邊”</p>

話沒說完，芙蓉便端著一碟雞蛋向門口走，好奇地道：“阿蠻，你在跟姑娘說什么呢？”</p>

“我爹和大伯雖不在家，手下的兵士卻不是吃閑飯的，最多一個時辰就會圍住他那山頭，給他些銀子當逃命錢讓他趕快走，記得不要暴露你的身份。”</p>

她快速地講完，便面無表情擺擺手讓人退下。</p>

“芙蓉姐姐，姑娘在教我怎么喂鳥呢。”名叫阿蠻的丫鬟轉身看了芙蓉一眼立刻低下了頭，開口卻是一派溫溫吞吞的調子，聽起來頗為老實。</p>

芙蓉哦了一聲，沒有放在心上，擦肩而過時卻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她臉上奪目的紅疤。閃舞</p>

在姜家這樣的人家，能在主子們院子里服侍的無不是相貌周正的，唯獨這阿蠻是個異數。若不是她六年前還是浣衣房的低等丫鬟時憑一身蠻力把姑娘從湖里撈出來，倒也不會有今日的造化。</p>

但這阿蠻實在不是個巧人，呆了這么久了竟然連個喂鳥的活計都干不明白，卻也領著二等的月例銀子過著小家碧玉的日子。說起來，姑娘也真是個念舊情的人。</p>

她這般想著，伺候起姜晴容不免更盡心了些。</p>

連阿蠻都能過得這樣好，她盡心服侍姑娘總不會有錯。</p>

身材偉岸，氣宇軒昂的男人一踏進門便見一群穿著葛布衣裳，普通百姓模樣的人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模樣看上去有些凄楚。</p>

男人臉色不變，靜默地聽著手下匯報情況。</p>

“跑了？”他挑挑眉，“你們打草驚蛇了？”</p>

他晨起便帶著夫人和大哥夫婦一道進宮覲見，出宮之時正好收到手下的飛鴿稱查明了假車夫的身份，那時便當機立斷讓他們悄悄包圍這個山頭控制住疑犯，而自己立刻騎著最上乘的汗血寶馬一刻不停地趕回來。</p>

細算下來，其間不過一個時辰出頭的樣子，那山匪怎會如此手眼通天？</p>

下屬忙搖頭否認：“將軍，這是不可能的。小的們一直在山下守著，沒有您的命令哪兒敢輕舉妄動？”</p>

姜靖微微頷首。</p>

這點治下的威懾力他若是都沒有，何談打什么胡人？</p>

“那你們圍著山下的時候，可有什么人出入？”</p>

下屬連連搖頭。</p>

山腳下的獵戶一聽說他們是姜家的人個個誠惶誠恐，早前上了山的下來了也不敢輕易出去，可他們一個個對了畫像，沒有人和楊大楊二兄弟對得上，等進了這山寨，余下的卻都是無足輕重的軟腳蝦，連那兩兄弟的家眷都不曾有一個</p>

“不過將軍，這山頭很大，我們整個包圍圈圍起來便花了小半個時辰，那時候有沒有人出入便不得而知了。”</p>

姜靖皺起眉頭。</p>

小半個時辰恐怕上山下山都不夠，這樣說來，那楊氏兄弟是在他們圍剿之前至少半個時辰的時候便得了消息，于是迅速地帶著人溜之大吉了。</p>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這山寨頗顯寒酸的陳設，隱隱透出的寒意讓手下們不寒而栗，看上去再不是在姜家談笑風生巧舌如簧的二老爺。</p>

這山寨看上去過得一向拮據，與在金陵艱難混飯的其他土匪沒什么兩樣，若說那楊大是為了綁架顧西敲上一筆錢財，他認為他沒這個膽子，否則也不必要等到今日。</p>

而若是買兇殺人的話，那楊氏兄弟能在他們來之前撤得干干凈凈，其中少不了那位真兇的幫扶。</p>

可那真兇又是如何知道他們查案的進度呢？還是說，他們只是被告知盡快溜之大吉？</p>

姜靖揉了揉眉心，只覺得眼前迷霧重重。</p>

門外傳來馬的嘶鳴聲，姜靖出門一看，便見神色頗為疲憊的大哥姜維翻身下馬向他走來。</p>

“如何了？”</p>

他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通，姜維的表情也開始變得有些難看。</p>

他們花了這么大力氣圍剿兩個山匪，竟然還被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傳出去不定怎么丟人呢！</p>

“不過，至少可以確定不是胡人干的。”</p>

姜維看了他一眼。</p>

武定侯笑了笑：“那些胡人可不會認為這些山匪比他們的武士強。”</p>

姜維也不免哈哈大笑。</p>

是啊，論自大輕狂，這世上還真沒有哪兒的人能出胡人之右。</p>

姜靖神色淡然地吩咐了手下向領接的五座城發布通緝令，旋即笑著打趣道：“這回即便抓到了始作俑者，大哥也立不了功了哈哈！”</p>

方才在大殿上，皇上可是提了好幾回姜維近來抓潛藏的胡人間諜的英勇事跡呢。</p>

姜維無奈地瞪了弟弟一眼：“天天做些紙上談兵的事，偶有腦子不清醒的胡人發瘋才能出去打殺一通，哪兒比得上你在西北瀟灑自在？”</p>

武定侯聳了聳肩，露出些委屈神色：“西北可沒有老婆孩子熱炕頭！”</p>

兄弟倆彼此酸溜溜地艷羨了對方一通，不多時便對視一眼笑了起來。</p>

兩個小土匪的逃竄在姜家兄弟二人眼中不過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兩位茹毛飲血的將軍并未將其放在心上。</p>

對于鎮國公姜維來說，從顧西平安歸來的那夜開始的噩夢連連才是讓他頗為困擾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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