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第二章父子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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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腳麻利的門子遠遠看見馬車上掛著的牌子后便喜不自勝地進府報信。

“大老爺回來了！”

不多時，內宅的女眷們便都到了二門上相迎。

顧大夫人年近五十，頭上卻沒有一根白發，人生得豐腴圓潤，臉上的皮膚亦白皙細膩如少女。她戴著寶藍色的額帕，一身葛黃色云卿捧福褙子，雙目炯炯有神，脊背挺拔，微微下垂的丹鳳眼銳氣不減，含著幾分睥睨的傲慢。

在其左右分列著兩位婦人。年長的看上去已年近四十，下巴尖尖身形精瘦，四處游轉的眼珠子里透著精明，正是顧二夫人。

右側的看上去則是個正值二八年華的新婦，鴨蛋臉兒，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此刻正笑吟吟地挽著顧大夫人的手臂同她說著什么悄悄話，倒哄得笑不露齒的顧大夫人抿著嘴笑。

顧二夫人見了不免有些酸溜溜：“大嫂好福氣，多了兒媳婦這朵解語花，我現在還被那兩個臭小子鬧得頭痛呢。”

顧大夫人睇了她一眼：“等你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看你還會不會這么想。”心里明鏡似的：方氏哪是羨慕她多了個解語花，分明是瞧著有個兒媳婦恭恭敬敬地伺候她被勾得眼紅，迫不及待想讓人進門讓她立規矩呢。

顧大奶奶沈氏一聽就不依了：“娘，相公可是把您放在第一位呢。”語氣酸溜溜的，一旁侍立的下人們卻都抿了嘴笑。

這府里誰還不知道大少爺和大奶奶十分恩愛啊。

婆媳妯娌間逗趣兩句的功夫，顧大老爺的馬車便到了二門上。

“老爺。”顧大夫人上前相迎，臉上綻開的笑意在注意到其后跟著的兩輛馬車上鮮麗的布匹后微微一頓。

顧大奶奶注意到丈夫有些難看的臉色也收了笑。

方氏更是直接驚呼出聲：“大伯，這怎么”

顧大夫人目光銳利地睇了她一眼，沉聲道：“進去再說。”

這趟出行瞞著閬中的人本就是怕出現什么閃失丟了面子又丟了里子，這方氏怎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吵吵嚷嚷，城府真是連剛進門的新婦都不如。

方氏也反應過來，訕訕然住了嘴，一群人靜默地進了顧家議事的花廳。

眾人落了座，顧玄永目光逡巡四周，微微皺眉：“老二呢？”

方氏臉色更加訕訕：“老爺他去東大街的銀樓看貨了，說是有一批貨需要他過目”

顧玄永冷哼一聲。

以顧正永的為人，要他去看家里的賬目比登天還難，編也不編個像樣的借口。

還是顧大夫人出言為方氏解了圍：“二叔近來很是勤勉，老爺還是說說那帶回來的布料是怎么一回事吧。”

見持家有方的夫人發了話，顧玄永也不再和方氏計較，嘆了口氣，道：“這次的事可能是曹家或者顏家設的陷阱，若不是定哥兒，我和承哥兒的命怕就要丟在朝山了。”

“什么？”穩重如顧大夫人也臉色一變，驚得站了起來。

沈氏亦不顧儀態地緊緊拉住了顧承延的袖子：她原本以為這趟是去掙體面的，所以極力勸丈夫陪著公公前去，卻不想差點便親手把丈夫送上死路

方氏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了：皇商竟還有假？

若是顧玄永和其精心培養的接班人顧承延皆雙雙斃命，顧家豈不是頃刻間便被那兩頭大老虎吞食了？

她摸了摸手上成色上好的玉鐲，驚出一身冷汗。

顧玄永見狀安撫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讓其坐下，省卻顧定延救他的詳細過程推到姜家頭上將他的經歷同眾人說了一通，末了嘆道：“是我太急切了，沒去想皇家怎會中意小小閬中的商戶，又略去曹家和顏家落到我們頭上，這才中了人家的圈套此次不僅沒賺到銀子，先前一車的布料也留在了那兒，加上來回的車馬費，倒是賠了近一萬兩銀子”

方氏聽著有些肉痛。

顧大夫人卻毫不猶疑地反握住丈夫的手，驚魂未定地道：“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顧大老爺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笑意。

回過神來的顧大夫人遲疑道：“老爺雖成功脫身，但此事畢竟涉及到朝廷，官府那邊”會不會事后追責呢？

“夫人放心，那害人的向太監已經死了，便是有些疏漏，武定侯也會幫我們處理好的。”

方氏聽著眼睛一亮：“大伯，那是不是代表姜家”

“不是。”顧大老爺一聽就知道她在動什么念頭，沒好氣地打斷她道：“這是姜家看在西哥兒的面子上出的手，不過是不屑我們這等人還人情罷了，你不要多想。”

方氏哦了一聲不再作聲：想想也是，若是姜家肯幫他們，早在顧定延入姜家族學后曹家人就該不足為患才對，可大伯一點風聲都沒往外透，顯然是那邊沒把他們當正經親戚

顧玄永又笑看向顧大夫人，輕描淡寫地道：“定哥兒中了金陵案首，府試院試都不必再考，他想回保寧安生讀幾年書，我便應允了。”

顧大夫人一怔，面上的驚惶皆數散去，化為慈愛的笑意：“中了案首？老爺此話當真？”

“那是自然。”顧承延擠擠眼睛，“二弟還給我看了他秀才老爺的身份牌呢。”

沈氏和方氏聞言也連忙向顧大老爺夫婦道賀。

顧大奶奶臉上的笑意很真摯：她嫁進顧家之前便知道這位小叔很得顧家當家人顧玄永夫婦寵溺，不過他在讀書上很有天賦，對經商并無太多興趣，是以這份對幼子的寵溺并不會成為顧承延繼承家業的絆腳石，反而會成為助力。

顧承延對讀書一竅不通，繼承家業是最好的選擇，若非如此，也輪不到她沈玉珍嫁過來。人貴在知足，眼下小叔中了案首，日后中進士也是板上釘釘的，丈夫日后少不了要為官的胞弟提攜，她作為大嫂，自然要高興得真心實意。

“定哥兒何時能到？”顧大夫人自幼子遠行后也是日夜掛念著，礙于他的前途不敢說什么讓他回來探望的話，這會兒聽著他主動要回來，臉上的高興便怎么都藏不住了。

“也就五六日的功夫。”顧玄永笑笑，“這小子坐著牛車走的，說是要看看路上的山水，所以才慢了些。”

“這個定哥兒。”顧大夫人也嗔了一句，她這頭心心念念望眼欲穿，這個小不孝子倒不急不慢。

“對了，夫人，西哥兒這回也跟著回來了，以后應當會在保寧常住。”

此言一出，包括顧大夫人在內的女眷們神色都有些錯愕。

顧大夫人心中困惑猶重：定哥兒能留在姜家的原因她是知曉的。那侯夫人當時那般不愿放西哥兒回保寧，這會兒怎么又肯讓他遠行了？

但想起丈夫和已過世的顧清永之間深厚的感情，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應了聲好：“早就掛念著他了，能回來認祖歸宗再好不過。”

顧玄永聽著眼中便閃過一絲滿意。

方氏則默默撇了撇嘴：說什么姜家看在他的面子上救了顧大老爺，依她看多半是大伯為了讓顧家人感激這個孤兒隨口胡謅的借口，否則姜家那么家大業大又怎會短他一口飯，偏偏要回來啃顧家的家業？

可恨啊，怎么是個男丁呢。

她忿忿地擰著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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