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想著自己的事情慢慢睡去，隔壁房間的林榮偉輾轉反側睡不著，想著今天書記和廠長跟自己說的話。

書記對自己打老婆這件事情，深惡痛絕，廠長更是直接說自己身為國家干部，居然還敢動手打人，這件事情必須處理。

想到這林榮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必須處理是怎么處理？難不成把自己撤職，他焦躁地錘了一下床板，想著安夏跟他說的話。

這件事情必須求得許家尤其是許美鳳的原諒，如果許美鳳能去書記和廠長那幫自己解釋一下，自己會不會就不用被處理了。

林榮偉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家里也找不到商量的人，只能一大早聽著安夏起來，跟安夏商量。

安夏沒想到林榮偉還沒扶起來，就要跌下去，可這跌的一點都不重，根本不算是致命打擊，她立刻建議林榮偉去給許美鳳道歉，主要是給許老太道歉，買些補品給許老太，寫封保證書什么的給許美鳳。

安夏走后，林榮偉覺得安夏說得對，可他一個人去，真怕許家的人又打他，其次他還有點拉不下臉，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最后當官的誘惑戰勝了一切，還是匆匆出門。

他去菜場附近大的副食批發店里，買了四瓶罐頭，兩罐麥乳精，又在市場里稱了一兜子蘋果，一兜子香蕉，咬著牙拎著朝許家走去。

許老頭和許老太跟大兒子住一起，現在許美鳳跟林月嬌也住在娘家，好在當年許老頭分的房子大，倒也住得下，三人吃了早飯，許老頭在門口劈柴，許美鳳跟母親坐在屋里嗑瓜子說話。

其實三兄弟去揍林榮偉回來，剛開始許美鳳覺得解氣，但過了兩天，就開始擔心起來，二哥在廠里是出了名的厲害，下手最狠，也不知道丈夫有沒有被打出問題。

住在娘家這幾日，雖然日子舒服，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就連做飯媽都不讓自己動手，全都是大嫂弄了，她跟嬌嬌只管吃，可這么好的日子，她心里反而不踏實。

一路上林榮偉覺得大家都在看自己，看自己是個大笑話，被許家揍了，還要拎東西上門賠禮道歉，他盯著不知道來自家屬區還是自己心頭的莫名壓力，一步一步地往許家走，越靠近許家那個腳越邁不動。

“小林來了？接美鳳回家？”

“哎，付大媽你好。”

“小林，還好吧，夫妻兩要好好過日子，你也不小了。”

“知道，謝謝張大媽。”

林榮偉低著頭，一步一步朝許家走去，在門口劈柴的許老頭看到林榮偉來了，手里握緊劈柴的刀，惡狠狠地看著他。

林榮偉硬著頭皮低聲道：“爸，我來給媽認錯，順便來接美鳳回家。”

“哼！”許林老頭一甩手，手里的刀重重砍在地下的柴火上，林榮偉心里一驚，后退一步，然后看到岳父背著手進屋了，他趕忙跟進去。

許老太的房子就在左手第一間，挨著路邊兒能看到外面，許老太打看到林榮偉后，手里瓜子一甩，吊著臉靠在被子上，許美鳳坐在床邊兒，看到林榮偉臉上沒有褪去的烏青，心里涌起一股痛快又糾結的矛盾心情。

林榮偉推開門，低聲喊了句，“媽，我來看你了。”

“哼，你是誰啊？我怎么擔得起，你快拎著東西走吧，我可怕招惹麻煩上門，到時候你媽和你那三個不講理的妹妹，不得把我的皮扒了，你們林家多厲害啊，我家惹不起。”

林榮偉咬咬牙，把東西放在墻根，“媽，這次的事情，是我媽不對，還有我，我也不對。”

“別，你們家什么時候有過錯，都是我家美鳳不對，我告訴你過兩天你抽個時間，到單位把介紹信開了，然后去民政局辦離婚！就當我們家許家被白眼狼咬了一口，我跟老頭子有退休工資，養得起女兒和嬌嬌，你趕快拎著你的東西，趕快走！”

“美鳳，我知道錯了，我打你不對，我當時也是被我媽和三個妹妹騙了，我不知道我媽說瞎話，我現在后悔死了，你勸勸媽，別生我的氣行嗎？”

許美鳳把臉扭向一邊兒，不肯看林榮偉。

“你被騙了？你從來都是跟你媽你爸還有那三個妹妹是一家人，我家美鳳跟嬌嬌是外人。你動手打美鳳也就算了，你還打嬌嬌，孩子犯什么錯了，你打孩子！那嬌嬌不是你親生的？是我家美鳳從娘屋里帶去的野種？

你個畜生，虎毒還不食子，你為了讓你媽高興，連自己的孩子都打，你有什么資格打嬌嬌，她是我跟老頭子一手帶大的，嬌嬌你媽一天都沒帶過，你憑什么打我的嬌嬌，告訴你趕快離婚，離了婚嬌嬌改性許，你就可以按照你媽的意愿，找個大姑娘結婚，再生個兒子過日子了。

老頭子，讓他走，我不想見到他。”

林榮偉低著頭，兩手死死捏住褲邊兒，他已經低三下四求了半天了，還要怎么樣，要不是為了抱住自己的位子，他現在就離婚。

可他只能想想，看著進來的許老頭，還得一臉哀求地喊一聲爸，這件事情過后，林榮偉每每想起這個場景，都覺得羞愧憤怒，覺得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和臉面，被許家人踩在腳下，來回摩擦。

“小林，我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錯哪了？”

“我知道，爸我知道，我不該聽我媽和三個妹妹的一面之詞，我不該動手打美鳳，不該打嬌嬌。”

許老頭哼了一聲，“你說這話，就還是不知道錯哪了！”

林榮偉愣住了。

“我問你，為什么你媽和你三個妹妹一挑唆，你就對媳婦發火動手打人，你為什么相信她們說的話，而不相信你媳婦和你閨女？”

林榮偉沒做聲，思索著岳父的問題，很快他就明白岳父的意思，“爸，那是我媽，我……”

林榮偉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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