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張氏并沒有立馬答話，而是惡狠狠的從李鴉手里奪過一個碧色包袱，交給金桃，道“這就是這小子偷的東西，這包袱的料子明顯是咱們府中出去的，而且這小子在后門那里探頭探腦，鬼鬼祟祟，應當是得逞不久！幸虧被我遇見了。”

清光問“你也沒問人家，就說人家是賊？未免太過果斷。”

“我的小姐啊，這都是明擺的事，他一個窮小子，連件像樣的衣服，一雙像樣的鞋都沒有，怎么會有這樣好的包袱？這包袱沉甸甸的，我摸著像是有不少首飾在里面，可能是后院小姐們的東西呢——這事情就更嚴重了！這小子竟然溜到后院小姐們的閨房之中了！小姐啊，還是要好好盤查房中有沒有其他物件少了啊。”

清光瞄了一眼廚娘張氏，沒有半分溫情，只是側頭給了金桃一個眼神，示意她收好包袱，又朝李鴉點了點頭，暗示他放心，而后清清嗓子，笑道“張大娘真是費心了，若沒有你，這府中又要少些東西了。少不得我要到父親母親面前稟告，給你討要賞賜，表彰你的忠心。”

廚娘張氏一喜，笑道“小姐啊，本是小事一樁，不用特意聲張，不用，完沒有必要……”

清光瞅著廚娘張氏這副表里不一的樣子，就覺得厭惡。

這個廚娘張氏可不是個低調的善人，每每有了好事，總要張揚出去，讓每個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若是遇見壞事，躲得遠遠的，也不說話了，裝聾作啞，是她常用的伎倆。

“那怎么可以？我一定要讓爹爹母親知道你做的好事啊——”清光假笑說道。

“走——”清光不顧廚娘張氏的推脫，強行拉著廚娘張氏走出后花園，往左一拐，不多遠便是爹爹的書房。

書房門外站著眾多小廝，皆垂首肅立，不敢多言，書房門緊緊關閉，一切都顯示了里面有人。

清光悄悄停立，不斷張望著書房的情況，只可惜沒有通天眼，看不清里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

廚娘張氏站立難安，十分不情愿與小姐清光一同去見主公宋伯明，在等待書房門打開的過程中，一直在想方設法溜走，但都未果，這四小姐的手牢牢抓著她，任憑她說盡千般理由，始終不肯松手。

“大娘在怕什么？”

小姐清光的目光冷如刀劍，直入她心。

廚娘張氏立馬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小姐不像是好意。

“小姐啊，廚房里還有不少事等著我回去辦呢，我就不跟小姐一起去見主公了——再者，如此一件小事，驚動主公，也太不好，還是讓主公好生休息吧，他常年疲憊，是時候放松放松了。”廚娘張氏小心陪著笑臉。

她之所以對清光畢恭畢敬的原因都在于主公與主母對這個庶女頗為疼愛，能聽進去這個庶女的幾句話，又因為是姨娘生的，天生有些敏感與自卑，比較好接近——她最善于結交對自己有利的人。

她自詡與小姐清光關系不錯，能在小姐清光說上幾句話，可今日她這種良好的感覺貌似要不翼而飛了。

清光笑道“大娘不要走，我要在父親面前好好夸一夸你呢。”

眼睛好使的李鴉瞅到書房門漸漸打開，忙輕聲提醒清光，“小姐，門開了！”

“大娘，跟我走吧！”清光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勁兒，死死拉著不肯往前走的廚娘張氏，兩步三步，倒也走到書房門前了。

與廚娘張氏一同推搡李鴉的幾個婆子也不肯走了，呆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

清光沒有空管她們，現在她需要先將這個廚娘張氏給收拾了。

書房打開了，大哥明光與二哥瞻光走了出來，神情放松，嘴角微微扯開，抑制不住的微笑，都被清光看在眼里。

看來大哥明光與二哥瞻光達成了所愿，爹爹同意將先生孔繁梅趕出去了。

清光不在意哥哥們是否達成目的，只擔心里面的爹爹能否承受得住這番打擊，要知道，孔繁梅先生是爹爹近年來最信任的人之一，爹爹將兒子與孫子都托付給了孔繁梅，心意毫無保留，卻得到這樣的回報，爹爹的心思該有多寒冷啊。

清光站在一邊，目送兩位哥哥離開，才移步到書房內——書房敞亮，一覽無遺，可清光的心卻蒙上了一層掃不去的灰塵，這灰塵壓得她心口沉重，身體無力。

書房里只有爹爹和老仆石竹在，并沒有孔繁梅的蹤影。

清光乖乖上前行了禮，湊到父親跟前，安慰道“爹爹不要生氣了，唉，哥哥們也真是的，說話那么急躁，將一件好事也辦成壞事了。爹爹不要生氣了。”

“我哪里是生氣啊——”宋伯明不愿承認，但眉梢眼角的怒氣還未消散，清光看的清清楚楚。

“哥哥們性情急躁，怕府中人心里害怕，亂起來，急急來找爹爹，出言不遜，太不應該；孔先生在府中多年，爹爹一直將他引為知己，無話不談，孔先生卻將這番苦楚部隱瞞，不透半點訊息，實在也不應該——爹爹確實是在氣他們啊。”清光嘆了口氣，“但人與人性情太不一樣，做的事情沒法讓所有人都喜歡啊，哥哥們是急躁了些，可也是為家人好，孔先生一字不提，也是那過往實難提起，怕驚到了爹爹你。各人都有心腹事，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向人傾訴，都愿意好好坐下來談的。”

宋伯明被女兒清光這一本正經的分析逗笑了，本在生氣，聽了這番話，氣也稍稍退減，但還是嘆道“做人若不能為他人體諒，也算不得上什么好人啊。”

清光贊同的點點頭，心中卻很痛。

“我的好女兒啊，你今日來找我，是要做什么啊？”宋伯明努力掃去煩憂，笑看女兒。

清光指著廚娘張氏，道“爹爹啊，不孝女兒恐怕今日也要氣一氣你了。”又對廚娘張氏道“大娘，將你剛才與我說的話，與爹爹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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