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略略有些懊惱，喪氣，怎么事情偏偏趕到了一起？要出事一起出事？就不能都緩一下，讓人家也喘口氣嗎？

也許老天爺就不想看到人活得輕松，或者老天也是個小心眼，就是要針對一些人，一直針對到那些人無路可走。

生光肯定的說道：“艾大人不是那樣的人，先生說了，艾大人是個永遠不會改變自己所信奉的理念的人，他是天上派來的神仙，要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的神仙。”

雖然是不合時宜，清光還是很想笑，但她又不能打擊面前興沖沖的弟弟——弟弟生光知道了自己的先生也曾是艾晅的先生以后，精神好像都振奮了好多，看來艾晅在弟弟心目中還是有非常高的位置，弟弟已經將艾晅當做榜樣了呢。

有個好榜樣當然是好事，但清光此時不太愿意弟弟將艾晅當做好的榜樣——尤其是艾晅最后擁有了那個凄涼的結局，她不愿看到弟弟知道那個結局，也不希望弟弟也有那個結局，雖然那是為了大義，為了大忠，但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是先顧著自己的，清光認為自己很自私，不愿意多想其他，只想著自己與家人——

管得了那么多嗎？人活著能夠管好自己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神仙？他不是神仙，他也是凡人，他也會被打敗，他也會拒絕。”清光道，她不希望弟弟生光將艾晅看做一個完美近乎天神的人，越是那樣看待，越會朝著那個方向邁進，她不想要那樣的弟弟，也不需要弟弟那樣，她只需要弟弟好好留在家中，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平安的活著就好了——弟弟雖然長大了，十多歲了，可還有一個疾病的難關沒有過——前世，弟弟與母親都死于那場疾病。

英雄與他們家無關，他們家也不需要英雄——英雄需要流血，她不愿家人流血。

“但我們現在也只有這個方法了，別人我們又都不認識……”桂魄快要急得哭出來了，她一手挎著包袱，一心想要現在就走。

生光道：“姐姐，你不用擔心，我們此去有先生帶著，不會有事，先生說艾大人一定會幫這個忙，他最看重這些。而且這也不需要艾大人親自前來，只需要派幾個人來查明事實真相，就可以了。”

“唉，”清光不免輕嘆一聲，她不知道先生是老了糊涂了，還是光想著伸張正義，沒有去想這背后的事情了——這事情哪有那么簡單？謝青云出身不好，沒有什么背景與家世，現在敢于如此囂張，不就是因為找到了一個依靠嗎？這個依靠應該是很強大的，現在他們一心要讓艾晅把這件事捅出來，萬一捅錯了地方，朝野上下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就算不是軒然大波，也是個不小的風浪，也會有別有用心的人利用起來，到了那時候事情就不可控制了。

興許還會連累到他們家……

“不行——”清光道，這一反常態，連秦佳玉都很摸不著頭腦，女兒不是很想要救李芳景嗎？

清光想，現在就是不去救李芳景，也不要讓弟弟上京城找艾晅……

她也很懊悔自己之前要去找哥哥的想法，想的都太簡單了，現在她才終于有些轉過彎來——謝青云囂張的模樣，她記憶猶新，她害怕，萬一真被牽連到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在這里都是小打小鬧，上了朝堂，被人利用，這可不是玩火了，是玩雷，玩三味真火了，遲早會把自己燒死。

“姐姐，你怎么了？你不想救芳景哥了嗎？”生光突然有點不認識眼前的姐姐了——姐姐變得太快了，從一個要心心念念幫助芳景哥的人成了畏手畏腳的人，那之前說的那些凜然的話都是騙他的嗎？

清光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怕此事會牽連到一些好人，比如艾大人，畢竟謝青云敢于做，他就不怕出事有大的后果，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都不像他了，但確實是他，這就說明他的后面站著的是一個強大的人，他才不害怕，可我們呢？我們能將與我們不相干，不相近的好人拉下水嗎？到時候別說救李芳景了，只怕我們自己也要搭進去，自己也顧不了自己了。”

“這怎么會呢？這和秋家案是一樣的……當年陛下能夠為秋家人做主，今日就能夠為我們做主。”生光據理力爭，他想這沒錯啊，皇帝是同一個，案子也差不多，都是冤案，只是沒有秋家案那么凄慘罷了，結果自然是差不多的——皇帝陛下應當還是那個嫉惡如仇，為民做主的皇帝陛下啊，當年辦理此案的艾洄不在了，可他的兒子秉持了父親的理念，一直在堅持啊，怎么會不一樣呢？

清光嘆氣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年她也曾對爹爹說起秋家案，也說了許多話，爹爹給她的分析，她至今記得。

真的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即使是同一個人處理同一個案子，但是以前與現在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父親說，如果秋家案案發的不是在陛下即位之初，不是牽連到王、劉在內的世家的話，根本不會有那么大的影響，也不會有那么大快人心的處理方法。

那件事聽上去很振奮人心，其實也不過是一群人與另一群人的博弈，一群人輸了的結果——有人因此元氣大傷，有人因此飛黃騰達。

現在……他們的案子是什么？是這個人與那個人的矛盾……是這個人冤枉了，那個人冤枉了……

處理方式很有可能不會有那么好的結果，很有可能會不了了之，會讓當地重申……也有可能沒有消息，石沉大海。

人都是要活命的，會做能做的事情，稍微勉強的事情都要觀望觀望，有點苗頭才會去做。

艾晅也是人，當然也是這樣。

清光想艾晅真的未必會管這樣小的案子，當年那個檢舉謝青云的艾晅現在身居高位，真的有可能會變了，是小變，不是大變，是知道了為人處世的道理，知道了在能在那地方行走的道理，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有惻隱了吧，畢竟他是刑部的人，見過的諸如此類的案子，聽到過的冤枉聲太多太多，想不麻木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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