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曉燕落地之前，閻羅帝伸手將她接住，抱起，轉身之際，目光掃了判官一眼。

判官通體生寒，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甜苦交織，還是對判官府未來的憂心忡忡，總之，也比上手中的余香。

他終究是無能！既不能為她復仇，也不能重新將她拉出苦海，她的命運如何，只能遠遠注目，而無法親身參與。

判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拳朝地面狠狠地砸了上去。

張曉燕做了一個長長的痛苦的夢，以至于昏睡了半個月都還沒醒來。

君王恩義薄，美人空消瘦。

錦瑟跪在地上，大聲喊冤，心急如焚，“陛下，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我是什么樣的品行，這么多年來，難道你還不知道嗎？陛下乃各域至尊天庭首腦，放眼下去，誰會比得上你？就是按照常理推斷，我也絕不可能和區區一個侍衛……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天后冷笑道：“如果是區區一個侍衛，你當然不會舍陛下而就他！可那是誰，那是神斧唯一后人，論有資格統領天地，恐怕天帝都得靠后！你不甘為妃，一心只想做天后，見陛下始終不扶持你上位，就生了謀逆之心，只要襄助那侍衛登上帝位，現成的從龍之功，天后的位置不是手到擒來？真真好狠的心，為了一個位置，連陪伴萬年的夫君都不要了！”

錦瑟喊道：“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你那是誣陷！那侍衛叫什么名字我的不知曉，我幾乎連認識都不認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我的寢宮……我那么愛慕陛下，把視作我的天神，怎可能更和旁人……陛下，是有人陷害后，故意做局！朝夕相處的萬年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嗎？我如果是那種處心積慮的人，當初你要封我為后，我怎么可能推辭？我為了顧全大局，維護朝堂勢力平衡，寧愿委屈自己，也沒有登上那后座，這樣都不足以證明我淡泊名利的心嗎？陛下，請你細想想，我有必要放棄到手的寶座，而要轉折去扶持另一個人，再弄個狗屁從龍之功，再封后？我這么懶散得過且過的人，怎會籌謀這么多事？我不是我的作風！”

天后華服披身，金冠閃耀，高昂著脖子，說出的話猶如利劍，直刺錦瑟的軟肋，“那只是你善于偽裝而已！你根本就不愛天帝，你若是愛天帝，怎么可能這么多年來，連孩子都不肯為他生一個？真正愛重夫君，不是應該為他繁衍后代綿延子嗣嗎，連普通凡人都知道的道理你會不懂得？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不就是嫌棄天帝年邁，覺得自己就是生出子嗣，也奪不得那位置，還不如將賭注投到新鮮血液身上，這樣將來既能做了天后，還能成為太后！天域第一美人啊，小小年紀的你，即便被陛下放在手心里寵愛，到底意難平，想找那真愛，對不對？留著沒有生育過的好身子，給下一任年輕的夫君生孩子對不對？”

天帝莊嚴寶相的面孔終于扭曲了一下，就是現場捉奸不抵這一席話的殺傷力。他是動了真怒，一把捏住錦瑟的喉管，“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天后翹了一下嘴角，“陛下，捉奸在床就是最好的明證！又有各星宿各朝臣和各域呈報上來的勾連文書，還有被現場抓住的那奸夫手下一黨叛逆，人證物證俱在，憑她一張嘴說破天去，也不能把這十惡不赦的大罪抹去！”

天帝盯著手掌中這張美麗而天真的容顏，以前覺得她有多么純正多么嬌憨，現在就有多么惡心厭惡，“我要你說！”

錦瑟喉嚨劇痛，幾乎要閉氣過去，她無法說話，大大的杏眼中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下來。即便這么狼狽的境地，這張容顏任然維持著奪人心魄的誘惑力，只需一眼就能抓住人心！

天后氣得咬牙，“賤人！你在床上，就是這么誘惑那小侍衛的？不知羞恥！”

天帝滿目猙獰，回頭沖天后喝道：“閉嘴！”

天后譏諷一笑，不怕死地道：“天帝！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既為天后，就有權力和義務規勸，哪怕就是得罪了你，我也要說實話！天妃也絕不是你一個人的天妃，而是全天下的，你若是心慈手軟，不光淪為天下笑柄不說，朝堂都有可能不穩！謀朝篡位都可以輕輕放下，那各路英雄還有什么可顧忌的！你盼著天下又回歸到各路諸侯占山為王，烽煙四起，爭奪天下誰是主人的局面嗎？不光是你后院的小事，而是關于天下的大事啊！”

天帝兇狠地喝道：“再說一遍，閉嘴！”

一股凌冽的上位者威壓壓來，天后一滯，閉上了嘴。

天帝回過頭，死死地盯著錦瑟，“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往昔恩愛的片段一幀一幀閃過，在這個當口，仿佛一切都成了一場笑話。

她本是天域中普通人家的女子，既沒有什么背景，也沒有什么實力，但每日開開心心無憂無慮，過得不知有多充實，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高高在上的寵妃。直到有一天，她在溪邊浣紗，在溪水中跳了一舞，被年邁的天帝一見鐘情之后，生活就完全脫離了正軌。

她就像豢養在籠中的百靈鳥，每日裝作開心快活，盡量使自己過得快樂，但終究是再也回不到從前。除了封妃的那一日，她從來沒見過什么大場面，也從來沒和后宮其他嬪妃有過來往。

天帝為了保住她那一份與生俱來的天真嬌憨，也從不讓她接觸外界。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金奴玉婢地養著，山珍海味地吃著，綾羅綢緞地穿著，天帝簡直比父母對她還要珍視寵愛。

今天之前，她真的覺得自己太幸運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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