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遠道-第七十八章
更新時間:2020-08-01  作者: 松下鹿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明月照遠道 | 松下鹿 | 松下鹿 | 明月照遠道 
正文如下:
歸義侯府。

安舒掃了一下眼前花團錦簇的盛況,十分滿意。

收到她的帖子,尉遲嬌、陰南珠、索云等人不敢怠慢,于午時前后,都到了歸義侯府。此時用過了午飯,陰氏引著眾人去了后花園,略微陪尉遲嬌坐了一會兒,便借故告退。

歸義侯府這花園占地極大,一眼望去,見不到圍墻。名雖叫做花園,花兒卻并不多,時近仲秋,只有菊花、桂花、秋海棠等幾樣花色。樹木倒是不少,安舒便在一株冠如華蓋的合歡樹下坐了,取了阿冉燙熱的合歡酒輕輕啜飲。

阿寧特地鋪了極大的一張波斯織毯,坐上十來人都綽綽有余。過不了一會兒,果然便有人陸陸續續過來,找安舒敘話。

第一個來的,便是李若蘭。

安舒心中也正在默算,李若蘭和龍念芳,誰會先來。

龍念芳代表龍家來賠禮謝罪,原本該最先過來。不過龍念芳似是有些忌憚她,恐怕得先做做心理準備,才會過來。李若蘭是諸女中最有行動力的,想要討好她的意思也表現得非常明確。這兩人無論誰先來,都不讓人意外。

“今日臨行前,家兄特地托我問候大小姐。說道,欲在天香樓治一桌宴席,為大小姐壓驚解悶。不知道大小姐可肯賞光?”

李若蘭聲音嬌媚動聽,安舒聽著,大覺舒服,微笑道:“安舒,叫我安舒即可。”

李若蘭不意她這般好說話,眉眼一彎,也不客套,笑道:“那小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安舒,家兄這番心意,你領是不領呢?你告訴了我,我也好回去,讓他明明白白地死心。”

“聽上去,你似乎已經替我決定了?”安舒一揚眉,好笑道:“令兄有你這樣的妹子,怕不是要向風涕零,大嘆倒霉?”

李若蘭驚奇地睜大眼睛,笑道:“安舒此話,簡直恍若親見一般,再也逼真不過。我不止一次,見他對著圍墻嘟噥,道是有妹如此,不如沒有。”

此時龍念芳也終于走了過來,聽了李若蘭這句話,不禁笑了起來:“天下的兄長都是這般模樣么?我家大哥也日日里念叨,道是有我這個妹子,他這歲數都要少活好幾年。”

李若蘭笑著搖頭道:“那是我們沒福氣,攤上這樣不靠譜的哥哥。安舒與安康她們,可就比我們好多了,曹世子對待妹子,那般溫柔體貼。我家兄長要是有他一半小意,我可都要回去燒高香,謝謝菩薩開眼了。”

她一說到曹宗鈺,余下眾女都情不自禁地圍攏過來,在織毯上坐下了,不過片刻功夫,這織毯上便少有能下腳之地。尉遲嬌雖自矜身份,卻究竟忍不住誘惑,也在織毯旁選了一塊地,盤腿坐下。頓時形成安舒朝西,眾人半圍著面朝她的態勢。

阿寧端了托盤,上面盛了小小的綠玉荷葉小盞,斟了半滿的合歡酒,過一會兒便在織毯上穿行往還,以便眾人取用。阿冉則在旁邊點了熏香,以免花木之地,有那等小蟲子飛來飛去,招人心煩。

李若蘭的話,大家都聽到了。陰南珠上次無意中得罪安舒,后悔不迭,抓住機會便想將功贖罪,笑道:“是呀,昨日兩位小姐被驚馬帶走,聽說世子急得跟什么似的。我雖當時不在現場,不過聽他們描述,也可知道,世子待妹子,那真是掏心窩子的緊張在乎。”

眾人都出言附和,安舒等她們都說得差不多了,方半側著身,含笑對身后垂首跪坐的人說道:“清菀,你可聽到了,這么多小娘子都對世子交口贊譽。等世子回來了,你可要好好地,一字不漏地轉告給他,讓他也高興高興。”又回頭跟眾人介紹:“這是清菀,南院內宅的事,如今都是她在打理。”

眾人看到清菀的容貌身段,頓時心領神會,大概猜出了清菀的身份。世家公子,這等事原是尋常,眾人非常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索云笑道:“清菀,世子日常愛吃些什么飲食,無事時都做些什么消遣,你揀兩樣,說給我們聽聽。我們也好回去,依樣畫葫蘆,調教調教自家兄長,看能不能讓他們也學著點世子的樣子!”

她這話原本有些顛三倒四,不合邏輯,不過她提的問題,卻都是大家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所以眾人都當沒聽出她這話里的毛病,反而含笑望著清菀,等她開口。

清菀沒想到安舒帶她出來是這個用意,一時為難極了。她雖在南院內宅里主事,其實一日到頭,也不見得能見到曹宗鈺幾面。曹宗鈺要不就在府衙里做事,回府之后,多半時間都在棲梧庭里,陪著安舒。她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大丫鬟,其實見曹宗鈺的時間,還不如阿冉阿寧多。此時被眾人圍著,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搜腸刮肚地找些話語來搪塞。

安舒面帶微笑,讓清菀到前面來,跪坐于眾女之前,弄成個專門答問的形式。她自己則趁人不注意,悄悄從人群中退出來。

轉眼看到曹安康,她獨自一人,也坐在人群外圍,望著眾女的方向,臉上神情十分奇怪,竟似有些……同情的意味?

安舒心中詫異,不免多看了她幾眼。曹安康似是感應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正好跟她對視,瞬間臉上紅得跟傍晚的晚霞似的,很快垂下頭去。

她這副反應,更加讓安舒奇怪起來。曹安康看上去,竟似是十分心虛。這是為何?

她心中疑惑,緩緩走過去,在曹安康身邊坐下,低聲問道:“你在想什么?”

曹安康似乎被她嚇了一跳,抬眼看著她,眼睛飛快地眨了眨,下意識地答道:“我在想,若是自己喜歡的人,已經有了別的心上人,那可怎么辦呢?”說完了,才發現自己說的什么,輕輕呀了一聲,暈生雙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安舒只道她說的是張隱岱,不禁笑道:“他有沒有別的心上人,你是怎么知道的?難道你問過他?”

曹安康垂首小聲道:“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安舒看了看她,到底不忍,說了一句,“你若是有什么問題,與其自己胡思亂想,不如直接去問了那人,得個準信。”站起來,拍拍她的肩頭,轉身去了亭子里,尋了塊糕點,嘗了兩口,覺得不合口味,扔在一旁。

旁邊有個秋千架子,現在空蕩蕩的,無人乘坐。她輕輕跳上去,便有丫鬟過來,想要推她。她擺擺手,示意不用,就這么晃悠悠地坐著,看看眾人圍著清菀的盛況,眼底升起一抹笑意。

今日之后,府里上下的滿腔熱忱,多半都會放在對這些小娘子們的評頭論足之上。誰能有幸成為世子夫人的問題,一定會壓倒一切,成為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議題。

一旦人們開始站隊,便一定會相互辯駁,彼此對立。自然,她也非常樂意,時不時地挑一些時候,請一些特定的人來,制造一些美麗的誤會,或是不經意的邂逅,等等,讓下人們的興趣,能夠高高興興,長長久久地持續下去。

而清菀出了這場風頭,一定會成為府里丫鬟們嫉妒眼紅的對象。丫鬟們之間的爭斗,有時候比小姐們的競爭更為激烈殘酷。清菀會落得什么樣的結局,就不是她所能預料的了。

她設計清菀,自然不是因為什么拈酸吃醋的情緒。不過是敲山震虎,做給陰氏看的罷了。

她對陰氏,從一開始就有個基本的判斷——陰氏有兒子。

這就使陰氏與曹宗鈺之間,絕不可能心無芥蒂地相處。別人的兒子能繼承爵位,自己的兒子卻只能仰他人鼻息而活。陰氏出身比曹宗鈺母親出身高多了,這樣的結果,她必定不愿接受。

歸義侯能壓住陰氏多年,使其安分守己,一方面固然是曹宗鈺在京城,她鞭長莫及之故。另一方面,歸義侯也一定做了某些準備,讓陰氏心生忌憚。

若是曹宗鈺一生行規蹈距,不讓她抓到錯處,說不定她也就認命了,不再妄想生事。畢竟,世間一切陰謀,要想人不知鬼不覺,按計劃進行到底,幾乎都是不可能的。這其間的風險,陰氏不能不細細考慮,畢竟,除了兒子,她還有安康,還有一個小女兒。

然而陽謀卻可以。

陽謀就是,你知道我在堂堂正正算計你,你卻無可奈何,束手無策。

曹宗鈺千不該萬不該,犯下了最可怕的錯誤,最能讓陰氏睡夢里都能笑醒的錯誤,最可能讓歸義侯失望透頂的錯誤。

——他愛上了曹安舒,鍾情至深。

陰氏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她只需耐心一點等候,只需退后一步,悄悄推波助瀾。那么兩個相愛的年輕人,朝夕相處,兩情相悅,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可不是直白地寫在那些話本子里的么?

安舒想到這里,甚至抿嘴笑了一下。他二人至今未曾如陰氏所愿,這可真是抱歉得很。

陰氏出手整治流言,無非兩個目的,其一,流言這種事,本就是你壓制越大,反彈越烈的。她不過是希望這事在水面之下,傳得越香艷越玄乎才好。其二,故作姿態,告訴安舒與曹宗鈺,你們放心,我沒有懷疑你們,沒有人懷疑你們。你們放心大膽,隨心所欲去吧。

安舒在腦海里描摹了一下陰氏這樣假惺惺說話的場景,不由得輕輕笑出了聲。

便在這般坐著秋千,枕著秋風,想著心事,自得其樂的時候,門口有個小廝,手里捧了個軟紅色的匣子,一路走了進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徑直走到安舒身前,躬身道:“大小姐,門外有個姑娘,送了禮物來,指明是送給大小姐的。”

“送禮的人呢?”安舒微一皺眉。

“她放下盒子就走了。小的們怎么也追不上。”

“那姑娘長什么樣子?”

“回大小姐,小的也說不出來,她全身穿著紅衣服,從頭到腳包著,若不是她開口說話,小的們便連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

紅衣女郎?

安舒從秋千上跳下來,身子不由自主地繃緊,凝神看著小廝手里的匣子。那匣子從外觀看來,并無什么異樣,便是市場上最常見的食盒模樣。

“讓小的來開吧!”

安舒回頭一看,張隱岱已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后,仍舊是喬裝成下人模樣。

安舒點點頭,看著他從小廝手里接過匣子,雙手放在匣子上,過了一會兒,方小心地揭開蓋子。

安舒目光落到盒子里,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涼氣。

盒子里裝了滿滿的果餞,蜜棕色,紡錘狀,大小如杏子。

椰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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