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禮

45.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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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忌諱斷子了,就算要他現在結婚生子也是不成的。

“可是格格……”銅雀心不甘情不愿地想繼續開口,卻見溫涼把一張紙提起,“把它送到門房那里去,如果有人前來投奔。相貌如其上所言,讓門房千萬要把這消息傳給貝勒爺,不能有絲毫輕視。”

銅雀沒再多言,接過紙張前去辦事。那張紙上的字并不要緊,重要的是最后溫涼蓋下的那個隨身小印,擁有這枚小印的人可調動府內,門房的人才會上心。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是這些皇子龍孫的門房。

溫涼負責的事物并不多,連禛都只是個閑散貝勒。畢竟此時康熙也不過四十余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哪怕是出生即為太子的礽也只能死死地按耐住心中的想法蟄伏,十數年后太子的結局,若說是這等待的時期太過漫長也未可知。

閑來無事,溫涼提筆把他所能記得的關于這幾年的大事記錄下來,寫到最后已經是滿滿的三大張。停筆的時候,窗外已是黃昏時分,昏黃的天色令人有點頭腦沉沉,他站起身來一邊扯碎紙張,一邊走到火盆邊。洋洋灑灑的碎紙落入炭火中,就如同白雪覆蓋住黑色的污垢,轉瞬間又被突起的小火苗吞噬,很快連帶著其中的蠅頭小字也很快消逝。

他在心里盤算著年數,在腦海中喚著系統,[溫和要動手術,我這邊的時間卻需要十數年,這個時間差難道有用?]他的語氣很平淡,卻透露著一種無形的威脅。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系統只能幽幽地說道,宿主請放心,相信本系統的能耐,只要您能完成主線任務一,您的妹妹溫和定然能夠平安,時間不過是小問題。

溫涼冷哼了聲,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便沒再理會系統。起身的時候略顯踉蹌,他捂著額頭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眩暈的感覺才慢慢消失。想起原身以前的食譜,溫涼抿唇,低血糖也是常事了。

等到躺回床上的時候,溫涼心里泛起的第一個念頭……幸運的是,只有禛蘇培盛與銅雀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不幸的地方也正是在此。

原身喜歡這些的原因,都在于他幼年的經歷。他身份特殊,其母是順治養女和碩公主,他的父親實際上乃是平南王尚可喜七子尚之隆。到了后來,他因故流落在外,變得更加內斂陰沉,直到遇見禛前,他都是以女裝示人。當然到了現在,他仍舊是女裝,然禛是知道他真實性別的。只是其中這段往事,只有溫涼自己知曉。

之后他的腦海中仍舊是在不斷盤旋著各種念頭,溫和的情況,禛的重視和幕僚間的排斥……許久后一陣睡意翻滾,溫涼漸漸睡著了。

次日溫涼早早便起身,按著原來的習慣在院子里溜達了幾圈,然后回去洗漱。正待他打算回到書桌邊的時候,溫涼隱約聽到了銅雀的聲音,他凝神細聽了片刻,打開了房門。伴隨著房門的打開,那爭吵聲也隨之停下,銅雀與另一個丫鬟同時扭過頭來。銅雀臉上帶著懊惱,另一個傲慢的神色還未從臉上褪去,卻又爬滿了震驚,“你是何人?!”

這前院伺候的人基本都是被調.教過的,知道分寸如何,絕不會沖人大呼小叫,此人只可能是從內院來的。而內院中的人……溫涼掃了一眼莫名出現躲在墻角的大貓,視線又在陌生丫鬟臉上掃過,把她們兩人的臉色都收入眼底,李氏的人?

禛膝下只有弘暉和弘昐兩個兒子,自從生下兒子后,李氏的氣焰便漸長。禛少有在內院的時候,自然不怎么關注。烏拉那拉氏一貫大方得體,只要李氏不踩到她的底線,她自然愿意放縱。一個驕縱不知長進的側福晉可比一個大方得體知道進退的側福晉容易控制得多。

“這是怎么回事?”溫涼的嗓音比以前略高,落在來人的耳中便以為他只是聲音較低沉的女子罷了。這是他在禛之外的人面前常有的偽裝。

陌生丫鬟雖然聲勢高漲,但這里畢竟是前院,她也不敢肆意妄為,勉強壓著脾氣說道,“我家主子的愛貓落到院子里去了,我想進去找,這個小丫鬟死活不讓我進去。”偏生這小妮子看起來嬌嬌弱弱的模樣,力氣怎的如此大。

溫涼退后一步,示意銅雀把大貓抱給她,然后轉身回去。

陌生丫鬟被溫涼這樣冷淡的態度氣得不行,到底在心里拼命念著這里是前院才生生忍下怒火,回去找李側福晉告狀不提。

溫涼待銅雀帶著早飯進來后,開口囑咐她,“你親自去趟前院找王以誠,讓他告訴他師傅,什么時候這后院的人也能輕而易舉地進入前院了。“王以誠是前院行走的內侍,他的師傅張起麟乃是禛身邊得用的大太監。蘇培盛負責禛的生活起居和內院,張起麟掌控著前院的諸多事宜,像今日這般的事情本不該發生。

張起麟聽著王以誠傳來的消息,臉色有點難看,“你們竟讓后院的人進了前院,要是沖撞了貝勒爺,你們一個兩個腦袋都不想要了!”貝勒爺對前院的防衛異常看重,除了福晉偶爾能派人過來外,其他人一概不許踏入前院。今天能發生追著貓入前院的事情,明個就能出現瞞天過海進入前院的刺客!

王朝卿低聲快速地解釋道,“那是李側福晉的人,說是那貓乃小主子的心愛之物……”

“廢你娘的話!”張起麟氣笑了,“王朝卿啊王朝卿,咱家怎么就沒看出來你這小子的心這么大?這么喜歡李側福晉,趕明兒我給貝勒爺送送話頭,這就送你去內院!”

王朝卿連忙討饒,王以誠抿唇細思,“師傅,這不大對勁啊。這前后院間都有專人看著,怎么就進來得無知無覺呢?”

張起麟白了眼前這兩個徒弟一眼,慢條斯理地提點他們,“怎么著,你們還真以為是李側福晉的人偶然進入前院?這里頭的水可深著呢,要能這么簡單,我現在就叫你倆師傅了,趕緊給我滾蛋,別在我眼前礙事。”等貝勒爺回來,還不知道有多少排頭要吃,這個虧可不能這么平白無故就忍了。

“等等,回來。”張起麟把滾到門口的兩人叫回來,“格格那里注意點,別再讓人叨擾了。”

“是。”

約莫戌時初,禛從養心殿回來,臉色看起來不怎么樣。張起麟在察覺這點后暗暗叫苦,摸到了親自去茶房泡茶的蘇培盛那里,“今個兒貝勒爺是怎么了?”

蘇培盛臉色也不怎么好看,低聲說道,“早朝上八貝勒和爺爭執河運之事,俱被皇上訓斥。下朝進宮探望德妃娘娘,又因為十四阿哥的事情鬧僵了氣氛。臨走的時候被萬歲爺召去養心殿,說是談心實則敲打,這整天過得,爺正氣不順呢。”張起麟聽完后抹了把臉,無奈搖頭,“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撞上這時候。”

而這個時候,溫涼正坐在院子里欣賞著皎潔月色,銅雀搬了暖壺和桌子,又給他蓋著厚實披風,暖洋洋地在寒冬臘月感受著夜色如水的寧靜。禛如今不過是個閑散貝勒,也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或許有著奪嫡的心思,卻也很淺很淺。畢竟誰能想到那座死死擋在他們面前二十幾年的太子山有朝一日會坍塌呢?

銅雀搬著小板凳坐在對面,依偎著火爐在奮力坐著手工活。溫涼掃了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暖茶,“不準,歪了。”銅雀聞言憤憤地把手上的荷包又重新放回去,嘟噥著說道,“奴婢對這種東西真的完全不在行啊。”語氣聽起來很懊惱,表情卻看起來像是解放。從早上溫涼要銅雀做個荷包后,銅雀的手指頭都不知道被戳了多少下。

“磨煉心境,以后沒事可以多做做。”溫涼擺擺手,又啜飲了幾口暖茶,淡然的模樣和銅雀形成鮮明對比,讓人有點牙癢癢的。

太子點點頭,兩人也不再說套話,開始商量起正經事來。這些人都會直接被提到大理寺去,然如何讓這些人開口卻是個問題。他們見勢不對,最開始有好幾人想咬舌自盡,后還是被發現才一個個都綁起來。且還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明天才要出城的人,現全城戒備起來,他們不敢隨意走動,可天子腳下總不能日日夜夜自我封閉,若是這幾天內還查不出個究竟來,這鬧出的亂子可就大了。

禛冷聲言道,“將他們都分散開來,不要關押在一起。彼此間三人相對分開提審,若有一人回答不一致,便殺了其他兩人為他償命。”

太子撫掌大笑,看著禛搖頭,“要孤說,皇阿瑪還真的得丟你去刑部掌事,這樣的辦法都能想出來,果真是鐵面無私的老四啊。孤倒是看看,在這樁法子下頭,還有幾人會這樣隱瞞!”

白蓮教內皆兄弟,即便他們不能成事,內里的凝聚力也甚是強硬。他們并非外圍聚攏而來的普通教眾,能隨同冒險入京的自然都是核心人物,這一樁至少小半年的功夫,也不是胡亂就能成行的。

然禛的法子卻是戳痛了他們的心窩子,他們自殺可以,可讓他們眼睜睜活生生地看著兄弟因自己而死,他們卻是遭不住的。

殺雞儆猴后,果真那幾個受不住昏過去,再接下來進去的人,便開始有人服軟了。

一整夜,整個大理寺的人都沒有休息,康熙也派著礽和禛全程盯著,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終于是整理出厚厚的一大疊住址來。而這般數目卻是讓他們心驚,從走販商人到達官貴人,里頭甚至有一個小五品的官員是他們的人,這讓康熙勃然大怒。

早晨原本是一天伊始,然而昨晚的喧鬧后,京城的百姓猴精兒,沒人在這個時候出門做生意。有迫不得已上門的還被街上巡邏的人檢查戶籍,這街道上干干凈凈,幾乎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溫涼受的傷并不是很嚴重,包扎后便也能自由行走了,左不過不是大事。只是他雖然沒事了,卻被抓包去做苦力,跟著禛麾下整理那些證據,他們需要在早朝前便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干凈,然后全部遞交到宮里去。

為了讓四貝勒與這件事情毫無關系,幾個幕僚也是拼了老命了,索性堪堪趕在前夕弄完,然后才著人把這些給貝勒爺送過去。

幕僚們一整夜下來都有些精疲力盡,且是在貝勒府外頭尋了個不打眼的客棧弄的。他們在一間,溫涼在另外一間,彼此沒見面,負責的東西也不同。

直到現在弄好后,他們幾個為了過后的盤查不被攔下,一個個拖著疲倦的身軀爬上馬車。這馬車是貝勒府派來的,一共三輛。溫涼爬上來的這輛車只有他一人,也是特地停在客棧后門以便隱藏身份,車夫輕咳了兩聲,甩著馬鞭開始走。

溫涼一開始只覺得有點奇怪,后來在身體微傾時,他特地掀開了車簾看了眼外頭。

京城的大道上怎可能有不平小坑?

這人有問題。

“如果我是你,就不該假扮車夫。”

車夫聽到聲淡然的話語,手中韁繩勒緊,使得馬匹突然嘶聲叫起來,馬車也有些許顛簸后才又變得正常起來。

馬夫并沒有說話,仿佛剛才只是他的錯覺,而馬車也沉默地跟著前面的幾輛馬車往前走動。

許久后,仿佛路程行進了一半,那人才說道,“你是如何得知?”

“你的技術不夠熟稔,其他也便罷了,貝勒府是不會要這般不過關的人的。”溫涼點破了這個微小的破綻,“且貝勒府上的馬夫有定額,門房的人也都認識,你若是在門前停下,但凡入了府,便會被認出來。”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那人繼而又問。他的確是存著在貝勒府躲幾日的心思,若不是溫涼提醒他,只要讓他不知情地進入貝勒府,豈不是能直接把他拿下,又何苦在己身仍在馬車上的時候就點破這些,徒生波瀾。

“我樂意。”溫涼漫不經心地說道,噎得對方沒處說去。

溫涼本便說過,他不喜歡清朝,實際上,他對過往的封建制度也沒什么太大的興趣。如今雖被系統束縛,需要完成任務,卻也不是每件事都需做的。

白蓮教被禛所知,這事便是一樁增加重量的功績,雖后面有太子來摘桃子,然禛的功勞是無論如何都抹煞不去。且康熙又不是傻瓜,等此案了結后,他心里自然清楚誰才是最大的功臣。

溫涼不認為白蓮教的人便真的全都該死。

比如,現在在外面給他駕車的武仁。

昨夜的計謀之所以能成,便是因著說書先生武仁心軟,若不是為此,溫涼便進不得門;二來他從剛才到現在,對他一直沒有殺意,三嘛……溫涼敲了敲門,輕聲念道,“你本來便知道我許是故意的吧。”

武仁沉默。

溫涼并不是個能輕易引起他人注意的人,能讓武仁在幾面中便記住此人,只是由于他的面貌和他小時候的救命恩人有些許相似。

武仁并非他的本名,他原名叫溫大力,是個農戶出身,后因饑荒寒冷倒在路上,竟是昏迷了幾天。迷糊的時候似乎見到個白嫩的女娃靠近他,仿佛就像是在做夢。

等他被人救起來的時候,救他的人便是白蓮教下的一個俠士。那個俠士告訴他,有人給他喂過水,而且他的胸口塞著幾塊暖餅,便是因為這樣他才活下來,撐到了他來的時候。

可惜他的身份路引全部丟失,且他年幼,到底也記不住家鄉如何,后來便由著他師傅,也便是那個俠士改了名字,便是如今的武仁了。

他因著那與救命恩人隱約相似的模樣而記得溫涼,自也能發現那些許不妥當。然他卻不知這不妥到底從何而來,武仁放他進來,只想著若不為此,陳長老必定是要殺了他的。

只武仁卻不知,這一心軟,卻害了他那么多弟兄!

溫涼的手指敲了敲墻壁,聲音清淡,“雖是你放我入內,可你們這群人是早就被人盯上的。即便你沒放我進來也沒甚太大的差別,盯梢你們的人照樣會發現不妥。”

武仁聲音沙啞,駕著馬車穿過一條條街道,“你欲為何?”

“你讓那個尖嘴猴腮的人看管我而不是那個小姑娘,這到底救了我一命。我不喜歡欠人情,那個原先的車夫呢?”瘦小男人看似狠戾實則糊涂,小姑娘看似柔軟實際兇殘。

“打昏了綁在馬車下邊。”馬車后蓋的篷子直接蓋住了被發現的可能。

“尋個僻靜的地方走吧,易容安分點,至少三個月內不要出京。這段時間想辦法尋個厲害的主家出去,幾月后城門不會差得很嚴,然你的易容不能忘記。”溫涼說道,“彼此各有抱負,無法共存。自此后,你我兩清。”

“走吧。”

武仁走了,留著溫涼一人在馬車內坐了半晌,然后下車在馬車上下找了圈,發現了車夫。等他把車夫給解救下來的時候,巡邏的人也看到了這里的不妥趕過來。溫涼安靜地指出剛才有人偽裝車夫駕著馬車到這里,然后請他們幫忙把車夫弄醒。

車夫醒來后所知道的東西也不多,就只知道是被人敲暈,其余一概不知。其后巡邏的人分出兩部分,一批護送溫涼回貝勒府,一批在附近展開搜查。

溫涼一路無話,靠著墻壁休憩。

命由天定,禍福相依。武仁雖逃走了,然這城內依舊風聲鶴唳,明處的人自是想方設法離開原地,如此搜查的力度也大增。在朝堂上開始引起軒然大波的時候,遵照康熙命令的人手已然開始了全城的搜查,重點便是在那些被吐露出來的地點。

溫涼回府的時候,綠意和朱寶早已等待得焦急起來,朱寶守在側門頻繁地看著門外,直到看見溫涼從馬車下來才算安心。他眼睜睜地看著溫涼同幾個官兵說了好一會話,然后才安靜地走到這里。

“格格,您總算是回來了,我們都嚇壞了。”朱寶激動地說道,不過沒忘記壓低聲音,這畢竟在外頭。

“出了點事。”溫涼話語里透著不在意,“車夫被人打昏了,那人偽裝著走了一路,到僻靜處才棄車離開。”

朱寶聞言,心里一突,連忙說道,“格格您沒事吧,要不還是請大夫來瞧瞧,免得哪里落下傷處。”

溫涼瞥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算了,沒什么事情。回去吧。”

實際上不是沒什么事情,禛特地派去接溫涼的車夫實際上是身懷武藝的,也便是真正忠心禛的那批人,可不是普通的車夫。如此竟是輕而易舉就被打昏,證明來者身懷武功,且對溫涼沒有敵意,或者說,一心只想著逃離。

禛下朝后便知道了這點,奈何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剛在朝堂上,褆和礽差點大吵一架,還是康熙壓了下來。然后這事便交給了禛處理,雖太子沒沾手,卻是被大大贊揚了一番,此時一同出來,這笑意便顯露出現。

這事沒落到自個兒身上,卻也沒落到褆那家伙的手中。且禛是太子這邊的,自然也算是他的人,這事怎么都和褆扯不上聯系。

褆過得不快活,太子自然便舒服。他優雅地摸著腰間的軟鞭,慢條斯理地看著黑著臉色的褆,“怎么著,大哥這臉色,讓孤真的好擔心。莫不是大哥需要好生看看太醫了。”

太子難得叫褆一聲大哥,這兩字一出果真諷刺,褆直接甩袖離開,就連其他幾個小的弟兄也不打算摻和著這亂糟糟的事情,全部都趕忙著離開了。禩在離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禛,也滿腹心事地走了。

禛和礽偕伴離開,然后便周旋在諸多事情上面,直到晚上才回到貝勒府,此時夜色有點晚了,禛本想把溫涼叫來問問,卻想到他受傷了,腳步一頓,自然地轉換了方向。蘇培盛小心地跟在后面,心里計較著溫涼的地位,這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要。

院子內傳來清幽的響聲,看起來像是半懂不懂的人在吹簫,不多時也便停下來了。禛還未讓蘇培盛上前敲門,就聽到丫鬟的聲音,“格格,您的傷勢還是再包扎下吧,剛才您可是下水了呢。”

溫涼的嗓音傳來,隔著墻壁散去了不少冷意,宛若帶著溫和的神情,“不用,剛我已包扎過。”

“那您也別喝酒,您都受傷了。”

溫涼面無表情地討價還價,“就一杯。”他才剛開封。

禛莫名覺得討酒喝的溫涼有點可愛。

今個兒貝勒爺特地把幾個知心的幕僚叫過去,另又讓人著手準備了不少東西,整個上午就圍繞著這些假設討論起來。期間發言最多的人,便是一個新來的幕僚——戴鐸。

戴鐸是康熙三十七年末尾前來投奔的,雖些許落拓,因著溫涼曾經遞過去的手令,門房并沒有過多為難他便遞了折子上去。等禛看到這折子的時候,考校一二后,不多時便決定收留此人。

今日戴鐸的表現,禛和溫涼也都看在眼里。禛感慨的是溫涼看人的本事,溫涼卻是確定了他心中的另外一個判斷。

戴鐸此人可以交往,卻不能夠深交。他看人太深,也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

在今日的交談中,他急于求成,過多的表露了自己的意圖想法,雖然由此讓貝勒爺更加看重他,卻也因此讓他在禛心中掛上了詭謀的名頭,這不是一件好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大事盡成,當可鳥盡弓藏。

溫涼不過這么一想,又撒手丟開不管。于他而言,最大的問題在于如何讓康熙在心里記掛上禛,卻又不過太過嚴苛而誤以為四子要奪位。

這其中的分寸難以把握,而且現在的時間太早太早了,才堪堪康熙三十九年,距離康熙真正逝世的時間,還有足足二十二年,他不可能等夠這么長的時間。溫和等不起,即使系統說時間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溫涼無法相信他。

引薦戴鐸,也是其中之一。他猶記得正是這位仁兄給禛出謀劃策,按照那個藏拙的方針安然度過了最危險的幾年。

溫涼在記憶中確定了這點后,又想起戴鐸曾三次上門求見四貝勒,直到第三次的時候才真正見到禛,并成為他的幕僚。這其中足足相差了一年的時間,溫涼自然想方設法讓這個君臣相會的時間提前。

只是這還不夠。

溫涼側身躺下來,完全沒在意耳邊叮當作響的珠翠,翻了個身面向里面,微閉著眼眸細細思索著。

如今太子礽才二十三歲,雖然因為去年分封諸皇子的原因有所收斂,但這位仍舊是康熙最鐘愛的孩子,索額圖被幽禁至少還得三四年后,只有他消失后,太子才算是真正被斬斷一臂。這其中是否有值得施展的地方……

“……格格,格格!”

躺著的人驀然一驚,睜開了眼睛。只見銅雀緊張地看著溫涼,而在她身后更是站著一個修長清冷的身影,讓他視線觸及便有所瑟縮,“貝勒爺?”他慢悠悠地坐起身來,先是眨了眨眼,停頓了少頃后拍了拍隔壁,“貝勒爺要不要坐下來手談一局?”

這古怪的開局讓銅雀捂臉,小小聲地和禛解釋,“爺,格格每逢意識不大清醒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比較異于常人的事情,還望貝勒爺見諒。”她的格格喲!怎么偏生在這個時候睡著了!

銅雀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起,約莫是在去年年末的時候,格格突然就有了這個奇怪的毛病。

一般情況下,格格都是在她端著水盆進來前就清醒了,但偶爾有極少的次數,她來的時候格格尚未起身,這個時候他意識朦朧,總會做出點不是那么正常的事情。

她記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大半個月前,銅雀端著午膳進來,卻發現溫涼趴在桌面上睡著了,銅雀安放好午膳后便去叫醒溫涼。

原本以為格格臉色如常眼眸清澈應該是清醒了,結果她剛打算退下,溫涼就叫住了她,問她為什么不坐下來吃飯。

……呵呵,即使格格面無表情,但她靠著這幾年在旁伺候的時光硬生生從他的視線中察覺出淡淡的疑惑情緒!天知道那頓飯吞得她多胃疼!

禛的視線往左側一掃,隨即定格在書柜的棋盤,“可。”

銅雀琢磨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貝勒爺這是在回應格格的話,忙不迭去把棋盤端過來,隨后把按照在榻上的小桌上。

蘇培盛隨著禛的動作安分地站到了后頭去,一言不發。

自從上次溫涼告知了效忠禛的原因后,蘇培盛在溫涼面前一貫是裝死的。他總覺得他離開前的那幾眼仿佛就在他身上刮似的,怪滲人的。要是平白無故招惹到貝勒爺看重的幕僚,于他而言也不是好事。

禛在對面落座后,就見溫涼慢吞吞地摸了摸白子,又摸了摸黑子,默不作聲地把黑子往禛那邊推了推。但這無聲的動作讓禛眼底泄露了幾分笑意,“你想同我下饒子琪?”

圍棋規則中,高手執白,水平低者執黑先下。

溫涼沒有動作,兩眼看起來有點迷茫。禛權當他默認了,夾了枚黑子,隨手下了一子。溫涼的右手在滑不溜秋的白子中摸了半天,然后輕飄飄地也隨著下了一子。

你來我往間,竟是在短時間內就連續下了十幾子。只是下了一會后,禛就發覺不大對勁,他停下動作仔細看著棋盤,發現溫涼的白子都毫無章法地排列著,但如果轉換個思路的話……他無奈地搖頭,按住溫涼的手腕,“你這是在和我下五子棋?”

溫涼安靜地瞥了眼棋盤,趁著空隙用左手補上最后一步連成五子,然后彎彎眼抿抿唇。禛看出他懵懂間有幾分心滿意足,也眉目含笑隨他去了,本來他的心思就不在這上面,只是不曾想過他這個內斂沉寂的幕僚竟會有這樣的一面。

頃刻,溫涼的手指微動,眼眸變得靈活起來。視線落到禛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掌,狐疑幾秒后,他身子微僵,掙脫了對面人溫熱的手掌,靜靜地收回了手。被他長久地握在手心的白子已然溫暖,再不如之前的冰涼。

溫涼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還望貝勒恕罪。”

禛見識了溫涼從迷茫懵懂到清明的時候,心情卻是很好,溫和地說道,“無甚大事,你且坐下來說話。”他原本過來只是興起而為,早上戴鐸的確給了他莫大的驚喜,但到了中午時分,他卻突然想起早于戴鐸前來時溫涼的動作,經此一事,禛不認為溫涼在無的放矢,便想過來談談此事。

只是沒想到會撞見幕僚如此有趣的一面,算是意外之喜吧。禛不是喜愛開玩笑的人,心里這么一想,轉瞬間便放下了,和溫涼談起了關于戴鐸的事情。溫涼也淡定如常,仿佛剛才被旁觀的人不是他,自然地回答著禛的問題,直到他家老板滿意地離開。

目送著禛的背影從眼前消失,溫涼冷靜地囑咐著銅雀,“從今往后,只要是我迷糊的時候,你都不得在屋內待著。若是貝勒爺前來,便給我端來冷水凈臉,不得輕忽。”

銅雀抿唇,認真地點頭。雖然看格格迷茫的時候很有趣,但是命也是很重要的,不能隨意拿來開玩笑。像是今天這樣的事情,要是恰好碰到了貝勒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豈不是惹下大禍!

溫涼把玩著手里的白子,那溫暖的觸感還在手腕的皮膚殘留著,他站在棋盤前斟酌了片刻,把白子隨意地丟回去,把棋子一顆顆撿回去分好。殘破的局面瞬間便被溫涼清理干凈了。

干凈如初的棋盤上一如既往,如同干凈的時間一般如潮水奔騰不息,轉眼間,禛貝勒府就出了件大事。

二月里,貝勒府上弘昐夭折了,禛大慟,沉寂數日。溫涼自個兒把外面商鋪的幾件事擋了下來,免得這個時候撞上槍口。

[禛本來便能登基,為何需要發布一個本就知道結果的任務?]若不是不能破壞女裝大佬這個人設,溫涼定然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女裝都丟了……再如何不關心外物,看著鏡子中一身女裝,總忍不住嘴角抽搐。

在宿主的歷史里或許是四阿哥成為下一任帝皇,可是在此之外,也并不是沒有其他人登上皇位,這并非定論。系統一板一眼地說道。

[你又如何能夠知道,康熙在心中選擇了何人?]這個問題相較于上一個問題更帶了點漫不經心,溫涼只是隨口提及罷了。

請宿主相信系統的能力,只要有相關的數據提及,都可視同完成此項任務。請宿主再接再厲,您已經朝著目標前進了。

溫涼凝神,系統的話不可能是在無的放矢……所以,他之前的猜測是對的?真的是康熙親自放出了信件的消息?這是否意味著太子的地位被動搖了?

只是這樣的想法尚且為時過早,距離太子被廢還有十年,先不說溫涼是否打算動作,這期間,他必須幫著禛一步步鞏固地位,加深康熙的印象才是。

畢竟那么多兒子,又不是像太子那般有著獨特的意義的孩子,康熙時不時忽略幾個,也是常有的事情。

耳邊又傳來銅雀的懊惱聲,這已經是她今日第三次和這道門桿上了。溫涼被打斷了思路,也沒有特地去回想,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罷了,我來看看。”半晌沒等到銅雀的回應,溫涼蹙眉,難不成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正打算往門外走去時,卻見門口站著兩個溫涼想不到的人,禛和蘇培盛。溫涼的視線不過在跪下的銅雀身上停了一瞬,便躬身行禮,“未曾料到貝勒爺來訪,有所失禮,有罪有罪。”

禛擺擺手,跨入門內,“只不過是閑暇逛逛,你不必擔心。起來吧。”身后的蘇培盛也緊隨著四阿哥走進來,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不過溫涼仍舊從他稍顯緊繃的身體語言中看出禛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這或許是這個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出來閑逛的貝勒爺今日突然有此舉動的原因了。

“貝勒爺想喝點甜酒嗎?”溫涼淡定地示意著院子里頭的一桌一椅一壺酒,坦然邀約。他一刻鐘前剛剛開封了壇酒。

禛對溫涼的印象很深刻,深刻到他此前還曾經特地下令查探溫涼的行蹤,只是為了確定他那不同尋常的行徑是為了何事。然而也正是那一次查探,讓禛得知了某些后院陰私的事情,雖不至于惹出什么大事,卻也讓禛對后宅的事情越發冷淡,除非必要,近些時日竟是從未踏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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